去,无论贵贱都要排队等候。将军今天运气不坏,也才排了两柱香的工夫就买到了。
他笑嘻嘻走进小菜房里头,摊开放着,又自顾自忙着烧水泡茶。小菜的声音冷冰冰在后头响起:“拿走。”
将军硬生生把泪珠子逼回去,转头笑着说:“吃一个吧,还热着。”
小菜果然拿起一个,往窗口呼地一下就丢出去了,一拍桌子说:“统统拿走!”
将军沉默了一会,似乎很平静地说:“以后再想吃,就隔了大老远了。”
小菜正待发作,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眼皮看他。
将军躲闪着他的目光,依然平静无波地说:“府里头你有什么喜欢的,带上留个念想。”
小菜嘴皮微微动了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将军待想再交代些什么,心口上已经酸楚难耐不可抑制了,他强作镇定,把倒得满满的一盏茶放在小菜前头就出去了。
小菜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忽然就不知所措了。
第二天一大早,耽平果然信守诺言,背了包袱到马府找将军。将军就在前厅等着他,开门见山地说:“这事不容有半点马虎。你带着他,千万不可贪玩。阿莫会暗中跟着你们,你看到他,不必惊讶。”
“我知道。”耽平想了想又问:“为什么要暗中跟着?”
“不必多问。”
将军面上没有一丝笑容,背转了身子不知在想什么。耽平也不敢再多说了,就说:“那我去找小菜了。”
“站住,我还没说完。”将军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你到嘉兴后,带着这封信去拜访一位叫吴东遥的人,他少时曾师从我外祖父,如今在当地颇有名望。”
耽平忙双手接过,把信仔细收好。将军又递了一袋银子过来:“这些你带在路上。花不完的留给小菜。”
耽平推辞说:“不用了,我……爹他……我昨晚跟他说了给你办差事,他给我一些银子。”
将军皱眉,“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啰嗦什么。”
耽平感觉将军像个随时要炸开的炮仗,叫人害怕。他赶紧接了过来,想当面点清楚算明账目,谁知打开一看,吓了一大跳,里头真金白银的,晃得人眼都花了。他掂量了一下,有些心怯地说:“这个,太多了吧?带着,又重又遭贼。”
“嗯。因此我让阿莫也带了一些,你们快到家时,他再暗地里给你。”
耽平脑门冒汗,他想事情的方式比较直来直往,立马就想,将军也屈得慌,给陆家养了这么年儿子,到头来连个送终的都没有,还把家产附送出去了。可他不敢再多嘴了,就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去找小菜了?”
“嗯。去吧。”将军忽然破天荒地拍了拍耽平的肩膀,有点托孤的味道。
耽平被拍得受宠若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什么,又问:“我记得你昨儿说,要我做两件事?还有一件是?”
“等你从江南回来,就来投军吧。我们几个都老了,将来你没准能接个手。”
耽平一脸错愕,他从没想过将军会赏识他,在他印象里,将军对他,似乎总有些不满。他张了张嘴,笑容在脸上扩大了起来。
小菜在房里头呆坐着,阿莫和关叔正帮他收拾行装。他从昨天发呆到今天还没缓过神来。
从前的自己想得好简单。在天水,跟他日夜朝夕相对,笑看流云;在途中,一人一骑并肩驰骋,踏遍青山;在过路的旅店里,两人相拥而眠,窗外风摇花影。很多时候,小菜有这样一种错觉,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再容不下其他人了,他常想,一生一世大概就是这样吧。即便是在发现有红桥这么一号人物,即便是知道将军跟他苟且,即便恨将军欺骗他,恨将军拿他当儿戏,即便把他恨到骨头里,小菜都没想过,他们会真的就这样分开了。分开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他竟然……忍心?小菜心里压着不愿承认的一句话翻了出来,不觉十分凄惶。
门口传来脚步声,小菜呆滞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反应,可他抬头一看,却发现来的是耽平。
阿莫已经告诉了小菜,是耽平送他回去的。可小菜没想到,耽平不但肯替将军跑腿,看样子,还挺乐意的。他再看看阿莫和关叔一直忙忙碌碌收拾的样子,心里更加苦涩。原来很多事,单单就只有自己难受,别人,都是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这个别人里,也包括将军。
走了七年的门槛如今看着叫人心酸,门里站着的是小菜,是被将军宠着捧着也欺骗着的小菜,门外的人……是陆藁,那个曾经以身代父,如今要返回故里的孝子陆藁。这一步迈出去了,从此便恩断义绝了。
小菜一脚跨过门槛,思绪万千。回头看的时候,只剩下关叔、尹伯和两位厨子,跟欢送列队似的跟他挥手道别着。身边是一直摸着肩膀上包袱的耽平。
没有人稀罕你是小菜——小菜苦笑了一声,几步走了出来,跨上马走了。七年了,他能带走的,就只有这匹马了。
廿六
“小菜,咱们都走了一天了,你怎么还拉着一张脸?等你回了家,见面可就不容易了。”耽平打马追赶前面疾驰的小菜,由于逆着风向,一路都是吼着说话的。他的马不如小菜的,又驮着银两,走了大半日,已经累得够呛了。耽平怕它吃不消,又扯着脖子喊了一句:“喝——碗——茶,歇——歇?”
前面疯跑的红马终于停了下来,晃着尾巴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