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他咬咬牙,难受地搅着高文的手腕。
“别怕。”高文苍白地安慰,可即便是他自己也感受出这片地方的可怖。
随着警卫在石龟的龟面上画出一道光路,铁门打开了一条缝。
几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去,再随同交接的警卫往左侧的候审室前进。
候审室和监狱不同,只是一个矮小的单层建筑。这栋小建筑被单独圈了出来,里里外外再多加了一层铁栅栏。
它显得比其他四幢楼更新一点,好像是刚刚落成不久,砖面上还没来得及长青苔,也暂时没有被海风腐蚀的迹象。
但令人诧异的是,那奇怪的撞击声便是从那矮小的建筑中传来。
当他们沿着石板铺就的小路拐到建筑面前时,撞击声便越来越大。还有一些不似哀嚎却似怒吼的声音频频震荡,仿佛里面关着一群失控的野兽。
高文狐疑地看了雷尔一眼,雷尔却没有看他。他专心地跟着警卫走,一语不发。
克鲁几乎把高文的手腕缠出了青筋。他快迈不动步子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就一个劲地往外涌。他不停地用手背擦着眼泪,一个劲地吸着鼻子。
高文心里很难受,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犯人。
进入小楼之后,撞击声已经大到难以忍受了。整个楼宇的地板和墙面都随着撞击震动,一下一下,似乎随时都能将这单薄的小楼震塌。
警卫让他们稍微等一等,其中一人便走到距离门口不远的木门前,敲了敲门,进入房内进行简要的回报。
不一会,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便从房内走出,而雷尔也毕恭毕敬地上前,叫了一声“哥哥”。
那人朝雷尔点点头,又向高文伸出手。
高文非常努力才把手从克鲁的触手中挣脱出来,并与对方相握。
那人手指的指节很大,很粗糙,仿佛爪子没有褪尽,粗粝的皮肤甚至硌得高文生疼。
简要地打过招呼后,男人朝已经差不多缩到地上软成一滩的克鲁扬扬下巴,问——“奥特//普斯家的小儿子?”
“对,奥特//普斯。”高文抢答,他终于找到个机会让他们意识到克鲁至少还是九大家族中的一员,他希望这个身份能让他得到稍微好一点的待遇。
但实际上并没有,只见男人偏头示意,两名警卫便突然架起克鲁,硬生生地把他从高文身边撕开。
克鲁惊叫了一声,随即便被两人塞到了一个铁笼里。
那铁笼还没有成人高,而克鲁只能蜷成一团待在里面。他的触手耷拉出来,一个劲地想够到高文的胳膊。
现在他彻底哭起来了,他一边哭一边叫着高文的名字。可警卫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得到狱卒长的指令后,一人一边扛起铁笼,便往走廊尽头去。
“等等!”高文抓住了其中一名警卫的胳膊,扭头对狱卒长道——“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不能让他受刑!你们……你们甚至都没有开始盘问他,这——”
“明早八点会进行第一轮的审讯,但新到的犯人必须关一个晚上。”
狱卒长的声音非常淡漠,他说话的平静态度几乎和雷尔一模一样,“我们暂时不会伤害他,但关一个晚上有助于给他心理施压,明天他会更有效率也更认真地回答问题。”
雷尔上前摁住高文的胳膊,示意他松开警卫,“这是程序,高文,铁笼就是在保护他不受伤害。”
高文不想松手,可雷尔硬是把他扯开了。
警卫便得以继续向前,朝着那一扇传来剧烈撞击声的、走廊尽头的石门进发。
克鲁哭喊了起来,他长长的触手从栏杆的缝隙中伸出,想要扒拉着地面或墙壁。可是他根本够不到,于是只能无助地挥动着,吸盘剧烈地收缩,证明他很害怕,他害怕到了极致。
可高文什么都做不了。
那一刹那高文甚至有点后悔他把克鲁抓来问魔杖的事了,他可以假装不知道的,除了海怪之外其他人对矿石都没有那么敏锐。没有人能发现他包庇了他俩,就像只要他不说,就没有人知道杰兰特向海鳄兄弟下毒一样。
石门打开了,打开的刹那,咆哮和撞击声肆无忌惮地蜂拥而出。
那声音剧烈得甚至盖过了克鲁的哭叫,但他还没有转过身去,因为他的触手正死死地扳着门框,做着最后的抵抗。
但高文知道,只要克鲁看一眼——是的,只要那软绵绵的小东西看一看他将在什么地方度过这一晚甚至之后的几晚,他将瞬间噤声,发不出一句呼救的话。
因为即便是高文看到屋内关着的东西时,都不禁愣住了。他的胸口猛地一窒,惊讶得微微地张了张嘴。
石门之内有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身形壮硕的家伙,每一个人的脖子都用铁链拴在墙上。高文看得出他们不是海民,但也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因为他们双眼通红,双脚和双手仿佛都长着野兽般的利爪。
门打开时他们正相互撕咬着,有的扭成一团,把对方抓得皮开肉绽。有的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哀嚎。还有的由于被铁链限制了行动,无法加入他人的角斗,狂躁地用爪子一记一记扯着铁链,甚至用脑袋撞击那已鲜血斑驳的墙面。
看到警卫和笼子里的克鲁时,他们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后猛地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盯着来者。
他们的眼睛里满是戾气,露出嘴唇的尖牙甚至还挂着同伴的皮肉。涎水和着鲜血从嘴角流出,散发着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