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明深深地怀疑,若他不回头是岸,本心会跟他这样一直耗下去。
“本心师傅,天下之大,魔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你何苦非要跟着我走,白白浪费了力气呢?”殷若明面上带笑,却是咬牙切齿道。
本心清浅一笑,“施主不必担心,世上佛修也非本心一人,本心相信其他魔头亦会有同道中人去感化他们。本心既然遇上了施主,就断不能让施主你在苦海沉沦。况且如今施主能为他人着想,本心也甚感欣慰啊……”
“我……唉,算了!”殷若明有些气闷,却在看到本心笑时所有的烦闷奇妙地都烟消云散了。
他心下一凛,难道他又要再一次地沦陷了吗?他盯着本心,神色复杂,然而本心依然眉目慈悲,却仿佛像是对殷若明的挣扎视若无物。
殷若明如同当头泼下一盆凉水,冷彻透骨。
他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只蚂蚁托着粮食经过,他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轻轻抬起了脚,有所预料地被本心拦下了。
殷若明轻笑:“怎么?不过一只蝼蚁而已,本心师傅也要管吗?要知道蚁生短暂,且未开灵智,哪怕它们能世代繁衍,生生不息,也不过是最低贱的畜生而已。”
殷若明半阖眼睑,一缕发丝垂下,看不清他神色,“还是说……本心师傅真的尽得佛家真传,天下万物在你眼中,也别无二致?”
“今日我不过捏死一只蚂蚁,但人间红尘不知屠杀多少牲畜,啖多少肉油,难道……本心师傅都要一一解救不成?”
殷若明拨开头发,露出潋滟的眸子,只是笑意却怎么也没有达到眼底,“师傅是让大家都去吃素吗?可是,那些有灵智的植物不也是生命吗?本心师傅就不同情它们了?”
本心双手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自天地初始,万物繁衍有道,他们的行为合乎规律,是为生,是为序,本心不敢妄加干涉。然而施主踩蝼蚁,碎松木,只因心魔生,是以本心才会阻止施主,望施主能多多体谅。”
殷若明直直地看着他,本心亦是不避不闪,眼底一片坦然。殷若明蓦地心中一动,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深深地望了本心一眼,转身就走,衣诀翻飞,发丝张扬,有种傲视天下的意味。
“本心师傅不是要为本尊讲佛法吗?本尊今夜有事,若师傅不能及时赶来,本尊可是过时不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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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已是午夜。
殷若明负手而立,神色淡淡,分明是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却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一小魔匆匆赶来,在庭院之外跪下道:“禀尊主,本心师傅此刻不在房中,似乎……似乎是不告而别了。”
“呵呵呵呵……”殷若明轻轻拨弄了下头发,看向月光照不到而更显得幽深的角落,低低道,“不告而别呀……”
他倏忽一甩袖,院外小魔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化烟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他抬头望着那轮圆月,此时恰逢有一朵乌云飘过,殷若明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本心啊,你以为你招惹了我,还能够全身而退吗?
而此时,万佛寺内,灯火通明。
寺内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钟鸣,众僧人纷纷赶往大殿,席地而坐,默念佛经。
“本道师兄,本心回来了。”本心双手合掌,行了一个礼,看向席上盘腿坐下的僧人,轻轻道。
本道缓缓睁开闭着的双眼,细细打量着本心,眼里流露出慈爱的笑意。
“本心,师兄突然将你召唤回来,是因为师兄,算出你近日有难……”他徐徐将视线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微微叹了口气道,“本心,若你不是修的舍道,该有多好……”
本道又看了看眼本心,神色间透出一股悲凉,“师兄的日子到了,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护住你了……本心,师兄希望你能记住:我佛慈悲,虽为正道;然佛魔不两立,你万万不可心软啊……!”
本心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本道一字一句地嘱托,神色不变。
本道见状,沧桑地笑了笑。他嘶哑着念了声“阿弥陀佛!”,而后沉寂下来,如同一颗枯木,无动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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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心师傅不告而别,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啊!”殷若明嘴角含笑,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他打量了下屋内的情况,笑意更深,然后踱步到本心面前,温柔道,“本尊可是等了师傅很久呢,师傅说——你该如何补偿我呢?”
未及本心回答,本道已是沉重出声:“魔尊?”
他看了看二人的情况,明了他们早已相识。他突然癫狂地大笑:“都是天意啊天意!佛魔注定相遇,从此世无佛,世无魔!”
本道深深地看了眼殷若明,沉声道:“魔尊,前世你不知足,今世又当如何?要知道本心为真佛,修的是舍道。所谓舍道,舍七情断六欲,恐怕你费尽心思,也还是得不到你想要的!”
殷若明眼一沉,直直地盯着本道,顿生无数杀意。
而本道岿然不动,兀自继续道:“贫僧寿命将至,已是不能对魔尊构成什么威胁。望贫僧走后,魔尊能坚守初心,不要妄增杀孽,已是天下之幸。”
“本心啊,”本道再次叹了口气,“从今以后,望你能好自为之!”说着,他气息一轻,双目无神,已然圆寂。
“咚!咚!咚!”连续三声厚重的钟鸣响彻寺内,大殿众僧齐念了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