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七挣扎两下,眼睛依然亮闪闪的,当中有无限憧憬。他猛地拍了一把闻笛的后背,没收敛力道,几乎把人打得咳嗽:“笛哥!你太厉害了呀!”
旁人只道折花手是十二楼不传之秘的绝世武学,融合拳法、掌法与点穴手,招式花哨灵动,与听风步相结合,更是每一式都如同一幅画,因其中最有名的一式“花开堪折”而得名“折花手”。别的门派自然学不去,但他们有所不知,连十二楼中弟子想学,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折花手名字漂亮,姿态好看,可落入实战中却没那般诗情画意。
与但求一招毙命的春水刀法不同,三十六式折花手,每一式都是杀招,不依靠任何一种武器,徒手取人性命更加显得血腥。修习之中内力气劲最为关键,唯有与天地功法互为表里,否则无法发挥出十分之一的威力。
普通弟子只知道这气劲仅在十二楼掌门中代代相传,前任掌门既定接班人后便会将其传授,可连他们也有所不知,折花手的修习方式悖逆阴阳调和,对身体损伤极大,极易走火入魔。因此他们才需要渡心丹来辅佐修习,不至于疯溃气竭。
闻笛看着满心为他欢喜的柳十七,把那后半段咽了回去,风轻云淡道:“也没有那么厉害……别蹦了,这么高的人,稳重一点。”
柳十七摇头晃脑不为所动,那样子仿佛他已经成了十二楼的大师兄。
他为这念头惭愧了片刻,记起自己那嘲讽的宿命和执念,突然不忍心告诉柳十七真相。闻笛摸摸柳十七的头,轻声道:“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太多年没人用“孩子”二字评价他,柳十七哑然失笑。
在望月岛他凡事都挺有分寸,但一遇见闻笛,他就突然觉得自己怎么放肆都不为过了。许是他们认识的时候都还小,闻笛照顾他,待他好如自己的亲兄弟。纵然天涯相隔多年,再相遇时却一点隔阂也无。
就仿佛他们从不曾分开过,过去的七年恍惚间就轻而易举地消失了。
二人慢慢地顺着街道走回客栈,闻笛还没同他多说几句话就被一个十二楼的弟子喊走了,柳十七目送他行色匆忙地离开,站在院中极为放松地叹了口气。他仰头望向空中,明月皎洁,西北方的天狼星依旧孤傲地闪烁着。
清秋梧桐,八月十五未到,柳十七已有了大团圆之感。
他回到房中时仍带笑意,解行舟正在窗边对月自酌,举杯到一半看见了人,于是桃花眼弯了弯:“这么开心,我猜你是去找那个闻笛了。”
柳十七掐了把自己的脸颊:“很明显吗?”
解行舟嘚瑟道:“你的小师兄目光如炬,一见便知。不过那小子真是个人才,我只见他一面就知道不好惹,三言两语拂开了所有嫌疑,还不忘给华山派台阶下……该是左念一手调|教出的。”
柳十七默默地坐在榻边脱靴,忍了又忍,还是替闻笛辩解道:“笛哥确实很聪明,但他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付出了许多。”
解行舟来了兴致,问道:“怎么呢?”
“我到西秀山的一年后,他才去到十二楼。原本左念没打算收他,可他每日四更天就去掌门书房外跪着,风雪无阻地跪了半年,真的打动了左念。”柳十七说到此,似乎回忆起当年雪地里跪着的少年,叹息道,“后来发现他天资上佳更甚十二楼许多弟子,左念十分惊喜,他就成了我的师兄。如今见他很受器重……也是应当的。”
解行舟笑了笑:“可惜了,慧极必伤。”
柳十七:“你什么意思?”
“感慨罢了。”解行舟饮了口酒,话说得意味深长,“我只是觉得,他当时不到十岁,还是个孩子,却已经有这般固执和玲珑的心思,如今更是……这种性格的人做什么都步步为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十七,你要警惕他。”
解行舟难得地严肃认真,柳十七却不以为然,他往榻上一横,无所谓道:“我们情同手足,笛哥不会害我的。”
于是解行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喝自己的酒,赏天下人的月亮。
那时他只道十七不谙世事,还没体味过什么叫“世事无常,人心善变”。柳十七到了真正要长大的年纪,总要再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苦,才能明白世上没有一帆风顺。
许多事他以为和从前一模一样,但如果有的人……早已经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嘤嘤嘤……
第13章 第十二章 夜半灯火
闻笛告别柳十七,问前来传话的莫瓷道:“发生什么事了?”
莫瓷脸色凝重:“掌门让你过去,想来与大师姐的事有关,方才我见大师姐去了他的厢房中,两人长谈到现在。掌门说,若你回来就找你也去见他。”
闻笛:“宋敏儿早我多久回来?”
莫瓷想了想,道:“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师姐回来时很狼狈,问她怎么也不说,直接去找掌门……闻师兄,你又得罪她了?”
听了这番话闻笛反倒不那么忐忑了,他冷淡地一笑:“没什么,不过是些小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