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入官府吃点苦头。
不过,或者这孩子也不是那么不可取的人。
第二天早上,管事见他腰上重新挂上的冷月环,瞪大了眼,「这这这怎么同事……哎呀,是不是小凌—个人跑来打扰公子了?这小子真不长教训,奴才下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老李。」谢峦叹了口气,「说要教训人时,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开心?」
「呃……」
「昨晚他叫得那么大声,为什么没人来问下?」
「呃……」
「此事下不为例。这次我收回冷月环,不代表他下次犯了相同的错误我还会放过他。」
「不会啦,小凌是好孩子,我已经告诉他……」说到这,突然省悟过来,紧紧闭上嘴不敢再说一句。
谢峦哼了声,对管事的吃里扒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日天气不错,都傍晚了天色还甚明。在外面与王家的大少爷纠缠一日,好不容易回到府里,一路随时可见丫环们兴奋的冲色,见到谢峦,也只匆匆施了一礼就急急走了。
好奇心在翠意绿浓见到他时也只施了一礼便走,没为他掸衣换服时,达到最高点。瞧瞧众人走向,似是向平林苑而去。谢峦皱了下眉,阻止管事的呼喝,也跟了过去。
一进院子便闻到浓浓的奇香,似花粉,又似脂粉,还杂着米谷之类的味道。而莺莺燕燕们的欢呼就与上次进来时听到的一般嘈杂。谢峦心下已有所悟,定与凌晨这小子脱不开关系。果不其然,院子里摆了好几个瓶瓶罐罐,有些还在升着火。不知情的人见着了,怕要以为进入膳房了。而少年则爬在院子中最高大的一株梅树上,将红梅纷纷往下扔,侍女们欢呼着伸手去接。
一树红梅如朝霞初坠,天女散花。一旁的管事被这景象刺激得直翻白眼喘不过气来,「煮鹤焚琴……煮鹤焚琴!凌晨你这死小子!这是谢家老祖宗种下的树,是百年老树,传家之树啊!」
再看到姑娘们将接到的花瓣细细清洗一下,投入罐子里去烹煮时,管事终于受不住刺激,大骂道:「凌晨你这死小子造什么孽啊!把太爷最喜欢的梅花……」
「哇啊……」凌晨被总管这声大骂吓了一跳,身子一个不稳,往下摔去。侍女们再次齐齐发出尖叫声,管事被震得一个哆嗦,急忙伸手捣住耳朵。
这株老树不比谢峦院中那株白梅,高达数丈。少年若由上面摔下可不是摔个狗啃屎就能解决的问题,小则伤筋动骨,大则生命可忧。谢峦也不由脸色微变,上前数步,却见少年手舞足蹈地在空中乱抓,总算抓住根粗壮的树杆,挂在半空中没摔到地上。但人从树上往下坠的力道甚强,少年抓着树杆,脸色扭皱成一团,哎哎呀呀尖叫着我的胳膊要断了。
眼见少年没什么大碍,在场之人总算松了口气。管事抹了抹额上虚汗,让人找梯子来把他救下来。谢峦看着凌晨一身青得发白的衣服挂在树上一荡一荡,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突兀,众人没想到一向稳重的谢峦会在此时笑出,皆惊讶地看了过来。谢峦笑笑,在管事开口问话前,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小凌现在像不像挂在树上的咸鱼?」
这话一出,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呆了,没想到自家的爷还有这种幽默感。转头看着少年一身青衣,双手高举挂在树上一荡一荡,可不正像谢峦所说的咸鱼,当下个个忍俊不禁,无视凌晨黑了又黑的脸色,笑得前俯后仰。
凌晨在树上抗议的叫声,被笑海淹没无闻。
第二章
梯子搬来,几位身高力壮的奴仆一起动手,总算将少年救了下来。少年站在地面上不住甩着酸痛的手,一脸嘀嘀咕咕地看着带头取笑自己的谢峦。
管事咳了声,「小凌,你这是在干嘛,把太爷最喜欢的这株梅花拿来煮了,你不知道梅花只有在枝头傲雪迎霜,才是它们最美的时刻?!」
「我没把它拿来煮啊,我只是拿它来做面脂。」
「面脂?」管事目瞪口呆。
「是啊,现在是隆冬,天寒地冻的,要准备些面脂才好过日子。你瞧那,用香附子十个,白芷三两,零陵香二两,红梅适量,细研,美酒拌之,加蔓菁油二升,用文武火于瓶器中养油一日,再煮一日,等白脂变黄,绵滤去滓,入牛羊髓一升,麝香二分,合热搅拌,冷凝成脂。就可以帮助各家姐姐渡过这个冬天,保证粉面生辉。」
少年说得眉飞色舞,管事这才知道为什么侍女们都涌到平林苑来,这般热情投入。当下只是摇头:「胡闹,胡闹,这株是太爷最喜欢的梅花……」
「李叔,不是有话说是人比花娇么。花再美好,也不如娇艳的美人啊。花期只是短短一瞬,而做成面脂,抹在了美人们的脸上,才可以延长它们的艳丽,才是它们应尽之途。对花朵来说,能与美人为伴,是它们最爱的归途吧。愿作轻罗着细腰,愿为明镜分娇面……」
姑娘们听着凌晨清脆的吟咏,一片心醉之色。管事见自己是孤掌难鸣,只得继续摇头,「小小年纪,什么不学,专门学这风花雪月。也不知学懂了几分,就拿这爱啊美啊来卖弄……」
「谁说年纪小就不懂爱?!」凌晨突然大叫出声,脸上第一次没了惯有的笑容。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谢峦直直看入少年的眼,少年眼中,赤裸裸的伤痛,宛如受了伤的小兽。
那些情绪只是一瞬间的,快得让谢峦以为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