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夜叉军将领一抬手中三叉戟, 指向来者处厉声喝道:“什么人!”
一个笑容温婉、明艳动人的少女顺着隧道款款走了进来,一身玄色衣衫,右手持剑,左手握着匕首,此时锋刃上尤有鲜血颗颗滴落,望着眼前阵势, 笑道:“哟,这么盛大的场面,小女子何德何能,当不起诸位盛情。不如各自散了, 我省点事,诸位也能保一条命, 岂不皆大欢喜。”
为首将领横眉冷眼, 怒喝道:“又是闯界的孽障, 都是什么德行, 地狱无门, 偏要硬闯,莫非是嫌活得太舒服了非要找罪受!给我杀!”
众夜叉军轰然应和, 各执了刀枪剑戟为武器,声势浩大地朝那少女冲去。
这少女自然便是绿腰, 望着潮水般涌动的夜叉,低低叹了口气, 仍是两手各持武器, 却并不迎敌, 只以左手匕首在半空频频滑动,绘出了繁复纹路,最后结成了八尊玄黑色佛像幻影,各安其位,如坐曼荼罗阵中,飘飘渺渺,迎向众夜叉军。
所过之处,爆炸声接连不断,那黑色曼荼罗阵所触碰的血肉之躯尽皆爆炸,漫天血雾,且爆炸声震耳欲聋,震得幸存者也胆寒心惊,原想施予援手,如今也不得不缩回去,唯恐一着不慎,引来天火烧身,也跟着炸得尸骨无存。
绿腰的身影也随即跟上,手起剑落,瞬息间又接连斩杀数人。
一番厮杀,再葬送成百上千的性命,绿腰的脉轮数量有着压倒性优势,这些仅仅双脉轮的夜叉军再增多千百人也不是她对手,不过白白送死罢了。若是修为再高深、境界臻至六重天,便连这番费力的争斗也不必有,再多十倍士兵,也不过是送死的下场。
卓潜由始至终看在眼里,任那少女杀人如麻后,暂且缓了缓气,便朝他走来。
绿腰最终仍是停在铁栏杆外,垂目细细看了看栏杆,突然提剑猛砍而下,同样电光炸裂,砰然脆响中,将长剑震断为两截。绿腰急忙松手,摊开手掌时,已被电光烧灼得整个手掌焦黑生烟。
她倒似察觉不到疼痛,神色不变,只柔和淡笑道:“不愧是连神佛也能困住的地狱之牙,坚固无比,如今砍不断就罢了,反让前辈见笑了。”
卓潜只一只眼自披散长发间露出来,眼神灼灼如地底熔炉中烧灼的炭火,伴随铁链震动,低声笑道:“今儿什么好日子,修罗界人一拨拨往地狱里闯。”
绿腰叹道:“果然来迟一步。”她旋即肃容,对狱中行了一礼,脆生生道:“小女子绿腰,见过卓前辈。久仰前辈大名高义,才学惊艳,如今总算得见前辈风仪,小女子三生有幸。”
卓潜哼笑起来,说道:“你这丫头好不上心,拍个马屁也不认真,陈词滥调,听不下去。罢了,我也知晓你的来意,只是——凭什么?”
绿腰盈盈笑道:“前辈一生磊落,挑战罗睺罗王时也是堂堂正正,只可惜那罗睺罗王反倒手段卑鄙,联手其余三大阿修罗王,设下陷阱、以多胜少,将前辈囚于此地。却对外放出风声,污蔑前辈行刺,就连天帝那道五脉轮道种绝不可诛杀的密旨,也变成了罗睺罗王以德报怨、宽恕前辈恶行的粉饰之辞。前辈——莫非当真要听之任之?”
卓潜道:“有点本事,连这等秘辛也查到了。小丫头,你就不怕一走出地狱界,便被罗睺罗王捉拿封口?难得你也是五脉轮,侥幸留了性命,说不得到时候同我做个狱友,每日里闲聊,倒也有趣。”
绿腰被他一逗,咯咯笑出声来,分明一身玄衣吸足了血水,却仍是笑得天真烂漫,仿佛不过是个阳春三月里,提着纸鸢走在善见城郊外平原,既不知人间疾苦,也未尝岁月心酸,寻常好人家的掌上明珠。
卓潜眯了眯眼,审视一般将她细细打量,绿腰也落落大方任他看个仔细,巧笑嫣然道:“让前辈操心了,我若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如何有肖想阿修罗王印的底气?前辈壮志未酬,不如广撒网、多结缘,总有人能为前辈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卓潜道:“小丫头,你当自己身为五脉轮的天才,就有成为阿修罗王的资质不成?不过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快些回家去。”
绿腰眨了眨眼,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我无家可回啦。我爹娘、弟弟都死了,亲戚借口说怜我孤幼,接我回家照料,转手就将我卖去了大户人家当佣人。前辈,你说我回哪里去?爹娘坟前?亲戚家中?主人家府上?”
那少女明艳笑容一点一滴黯淡下去,一字一句道:“我一个也不想回。”
卓潜道:“我心安处是故乡,小丫头,你心中仇怨郁结,切莫为一时之气,去闯天下至难险阻,平白无故历经磨难却一无所获,不值得。”
绿腰笑道:“前辈原是好心为我着想,只是我心意已决。你能将王印下落交给别人,为什么就不能交给我?前辈说是至难险阻,却连个机会……也不肯给我?”
她一面低声叹气,两眼一眨,竟落下泪来。
卓潜闭了眼,叹道:“罢了罢了,我最怕女人哭,既然你一意孤行、良言难劝,这就拿去吧。”
言罢发梢又如毒蛇仰头,猛地一抛,绿腰忙抬手,接住了一粒珠子,立时破涕为笑,忙恭恭敬敬又对卓潜行了礼,“多谢前辈。”
卓潜冷哼道:“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若是再有人来问王印下落,我一样照给不误。”
绿腰笑道:“这是自然,王印由强者居之,天道也无权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