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济今天也是一身劲装,但与刘深的鹅黄外衫比起来,他的一身深蓝显得既不张扬又气质非凡,一派儒将风范。这会他已将弓摘下来握在手中,正在两端调试什么。
刘深已经习惯了他这套虚而不实的称颂口吻,也不予置评。身后的众武将包括陈习在内都已跃跃欲试,只等皇上下令。刘深向身后的陈习点点头,率先向眼前的山林纵马而去。
这即是出发的讯号了,众将早已迫不及待,于是喝马声群起,人马如潮水般向前涌去。
刘深自然是在最前面,他正自沉浸在策马奔腾的快意中,听见后面人群中隐隐传来一声:“顾承念,小心……”
马蹄声震耳,喝马声嘈杂,刘深也不知自己为何能听得如此清楚,他急忙回头望去,在大队人马的最后方,顾承念正死死抓着缰绳,在旁边的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在马上稳定了身形,这才冲刚才出手相助的人感激地笑了笑。
刘深的心中,就像突然有什么东西被揪掉了一般,莫名其妙的拧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顾承念露出笑脸。平日里自己或开玩笑或故意吓唬或不高兴了随性发火,从未见顾承念的表情有过什么变化——非要说有变化,也只是从很严肃变成一般严肃,或者非常严肃。然而现在,他对着别人笑了。
刘深不知自己怎么了,顾承念爱不爱笑与自己何干,他强迫自己转过头,继续向前奔去。陈习在他身侧,看他脸色不对,便驱马贴近过来问道:“皇上,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什么。”刘深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你只管放开手好好玩,今天不用你一直跟着伺候。”
陈习听了这话,两眼都开始发光,一句“谢皇上”还未说完,人已驾着马蹿出老远。刘深看着他的背影,也狠狠地朝马屁股甩了一鞭子,就像是要把刚才所见的那笑容从心中甩出去一般。
这显然很难。连续三天的狩猎,刘深一直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什么。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整整三天,众人兴致高昂,奔走追逐猎物,他几乎就只是冷着脸袖手旁观,有好几次下定决心要振作,举弓张弦,却始终心神不定,每每箭不中的。
三日后,宴飨群臣,虽然刘济极力劝阻,刘深仍然执意自罚了三大海。
输了也不能表现得太没气度,刘深笑mī_mī地拍拍刘济的肩膀,道:“世子真是少年才俊,文韬武略无不过人,弦皇叔得子如此,真是天大的福气。”
“皇上过奖了。”刘济也笑mī_mī,“当今太平盛世,骑射之流只是为了找点乐子,臣弟只不过会点小聪明,偶尔出个头罢了,真要说文韬武略,还是当今天子才是当之无愧。”
三大海直喝下去本来就容易上头,刘济又只说这些有的没的,刘深听着听着竟有些想吐,便让人把陈习叫来,命他和刘济在这里陪席布让,自己回去歇息。陈习见他脸色很不好,联想他这几天狩猎时的情景,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要不要让太医院的人……”
“朕没病!”刘深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嗓子,自顾自走了出去。众臣见皇上退席,都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杯盏,站起来恭送。
第9章 九 不信予肠断
围场行营地界窄小,所以能在殿内陪侍皇上的大臣只是少数,更多的人都是在外面露天饮酒,而像顾承念与冯长辰这样的小吏和小兵,更是连露天的座位都排不上号。冯长辰是耐不住寂寞的人,这样的夜晚,怎能别人开心自己不开心?他拖着顾承念,在行营的角落点起篝火,烤兔子肉吃。行营里可以烤肉,并不违例,所以顾承念才肯陪着他,坐在一边看他在那只烤兔子上忙活。
其实顾承念和冯长辰认识,也就是这三天的功夫,围猎头一天万马奔腾的场面让顾承念慌了手脚,险些从马上一头栽下来,冯长辰在旁扶了一把。顾承念自是对冯长辰十分感激,而冯长辰本人也是个自来熟,自那之后走哪里都先找顾承念,所以这三天,他二人几乎都一起行动。这会儿冯长辰伸长脖子,闻了闻烤兔子的香气,感叹:“打围怎么可以不吃烤肉!喂,我说老顾,你也开心点儿啊,这样好的夜晚,你怎么还是板着你那张脸?”
顾承念只好冲着冯长辰笑笑,举起手中他方才剥下的兔皮:“这东西你还要啊?”
“要啊,怎么不要?这兔子皮上虽然被我射穿了个洞,但好歹也是我的战利品,回去找匠人硝了,怎么的也给我做个扇套。”
“……哪里有用毛皮做扇套的……”
“哎,管他呢!哎,我这肉熟了!”冯长辰自己先切了一块下来,扔进嘴里,边嚼边喊:“真香!”他连忙又切了一块,也不管这肉有多油腻,就往顾承念手里塞:“快快快,尝尝我的手艺!”
顾承念只得接过来,咬了一口,果然外皮酥脆,内里香嫩,异常美味。
“怎么样!好吃吧!”冯长辰问道,他连忙点头,正要说什么,身后忽然有人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冯长辰抬起头来,那人站在黑色的阴影里,脸上看得不甚分明,他正要问你是谁,顾承念也转过头去,他离得近,等看清黑暗中的那张脸,立即大惊失色,连忙跪下:“皇上!”
刘深死也不会承认,他是为了寻找顾承念,才孤身一人在行营中游荡。也是机缘巧合,还真让他找到了,一走近,就看到这平时一丝不苟的书呆子和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