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爷。”潘子一身戎装,肩背上了刺刀的长/枪,腰悬一柄短刀站在他后面。他的左右都是几张熟面孔,当时差点将自己从张起灵身上扯下来的人。
“潘子!”吴邪激动的走前几步。
潘子微笑,声音很轻,“小三爷,我奉命护送你们离开。”
“哦。”吴邪停在离他半米的位置。他现在深刻的理解了潘子,潘子与他一样,心怀这个国家,这片土地,潘子的信仰神圣不可侵犯,他不能用任何理由使潘子做出违背信仰的事情。那么,他想成全潘子,就只有离开这一条路了吧。
“你把最喜欢的刀带出来了。”吴邪指着潘子的短刀。那是把古刀,真正的古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削铁如泥的昆吾刀。吴邪对这把昆吾刀有印象,它是潘子从一个斗里倒出来的,举世无双,目前仅此一把。
“小三爷。”潘子苦笑,“你说你往哪走不好,偏偏要回来这里。”
吴邪“嘿嘿”两声,说:“这是我们的缘分。”
潘子摇摇头,“小三爷,快走吧,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回去看你和三爷。”
张起灵走到吴邪旁边,用眼神示意吴邪,必须离开了。
这一别,会是多久?如果此去经年,后会无期,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潘子?这时,周谨又小跑回来,往吴邪怀里塞了本小册子,随即敬个礼,嘱咐潘子道:“务必将他们送往安全地带。”
潘子点头,举起那只握着昆吾刀的手,对吴邪说:“小三爷,这个送给你做纪念。今时不同往日,你拿着它可以防身。”
“你把它送我?”吴邪怔了怔。
小时候,他喜欢潘子的昆吾刀,觉得舞起来威风凛凛,像小人书里的大英雄。可潘子宝贝自己的刀,说什么也不给,搞得吴邪直道潘子小气,记了好些年。如今潘子主动赠刀,此情此景,吴邪百感交集,雨索索的下,为他凭添许多伤感。
“真是的,以前我拿最钟意的口琴跟你换,你都不理我。”吴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潘子欲言又止,“小三爷……”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吴邪轻轻念着李叔同的《送别》,这也是他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周谨说:“你们别这样,还要一起走段路,路上慢慢聊。”
吴邪心里不好受,瞥了眼张起灵,那家伙没表情,整个儿心如古井,似乎与七情六欲绝缘。
“我有事,先走一步。”周谨告辞。
吴邪转向周谨,准备跟他道别,周谨的头发滴着水,脸庞忽然被深色的阴影覆盖住。
不止是周谨,张起灵、潘子,全被这阴影笼罩了。
很多年后,吴邪想起这一幕,都会忍不住怒火沸腾。他尚记得张起灵是怎样护着他,而潘子又是怎样护着他与张起灵,还有周谨,这个刚刚认识的人,他牺牲之后,吴邪才知道他是这支红军部队的政委。再后来,吴邪自己也当了政委,真真应了周谨的话,不过生命如斯,故人已去。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吴邪被张起灵扑到地上,脸挨着冰冷的土地,小石头嵌进肉里,硌得生疼。同时,他是硬着陆,全身骨头快要散架,肩膀尤其受到冲撞,何况还要加上张起灵的体重。可是这些算不上什么,因为贴着他的是人,而不是尖利的弹片与爆炸的火焰。
战场,从前似乎很遥远,但如今它是这么的近。
吴邪懂了,为什么张起灵跟潘子一直叫他离开;他亦懂了,为什么吴三省不让他进入普通部队。
山在咆哮,声音如雷贯耳,犹如战鼓轰鸣,快速于耳边荡开。吴邪的脸埋在泥泞中,后脑勺狠狠挨了泥土的撞击,那些四散飞溅的土屑来自震颤的大地,来自一个又一个被轰炸机炸出的深坑。
吴邪呼吸困难,他觉得身上不止压了一个人。他拼命扬起下巴,大口大口的喘气,如果这会儿没被炸死,那么之后一定会被上面的人压死。吴邪摇了摇脑袋,将附着于皮肤上的泥泞甩去,待勉强睁开眼睛,他望见暴雨瀌瀌,红军的胳膊,大腿,小腿,甚至脑袋与雨水一齐砸向他。他的鼻子里充斥着血腥味儿,即便现下暴雨倾盆也洗刷不去这种味道。这是红军战士,他的同胞们最后留在人间的味道,它是那样强烈,正如他们不屈的精神,以及心有不甘的怨恨。
一把上了刺刀的长/枪贴着吴邪的头皮倏然而过,深深扎进主人用尽生命所守护的土地。吴邪狠狠哆嗦了一下,瞪着森冷的刺刀,一条人类的肠子挂在上面,鲜红之下泛着粉色光泽,仿佛张扬的旌旗,叫人永生无法忘怀。
吴邪胃酸上涌,饶是见过粽子的他也有了呕吐的感觉,这些……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不多久,脏器化作漫天雨不断从天而降,落在活人身上,落在树梢、草丛,落在吴邪鼻尖前方几厘米处。
吴邪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东西,可又忍不住眯缝起眼睛,望着死去同胞的残骸。他看了多久,肩膀便颤抖了多久,这是战争,不是打架斗殴,这是动荡年代里血腥的艺术。
吴邪挣扎了一会儿,可是他爬不起来,上面的人不知怎么了,为什么一动不动?难道张起灵死了!吴邪陡然手脚冰凉,惊慌不已,啐了口泥水,大声喊道:“张起灵!张起灵!张……”这声音随着一块掉落眼前的,血肉模糊的人类组成部分戛然而止,他看到一只钢笔别在被血液浸湿的灰色布料上。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