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在此之前不了解吴邪,大概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无法入他的法眼,所以吴邪也不冤枉。作为张家的年轻族长,张起灵的过去比吴邪更加痛苦,更加精彩,如今遇到吴邪,一个被黑眼镜私底称作最擅于窥探人心的家伙,他现在已经开始窥视自己的心了吗?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契是五帝之一帝喾之子,却传说他是因为母亲简狄沐浴时吃了一颗玄鸟蛋才怀孕生下他。他的后代建立了商朝,并尊玄鸟为神,也就是图腾,所以便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种说法。”吴邪犯了毛病,与他父亲一样,只要开讲就停不下来。平时啰嗦也就算了,连王盟都会找借口不听他说话,然而如今对面是一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油瓶,他这话匣子彻底关不上了。
“玄鸟是什么?玄是黑色,玄鸟就是黑色的燕子。我国境内燕子种类不多,以家燕最常见,即便是公元前,简狄见到的燕子也多半是家燕。《山海经》说,四翅鸟类,羽毛呈淡黄色,喜食鹰肉,性暴戾,居于平顶山。一开始玄鸟的形象是燕子,后来不断发展为有鸡冠,鹤足,孔雀尾巴,看起来便是凤凰了。然后呢,那个上古神话里的女战神九天玄女娘娘,原始形象正是玄鸟,于是传说她是商朝始祖,严格算来,契的父亲是她,母亲也是她,简狄不过被人借腹生子,她还是轩辕黄帝之师,西王母的左膀右臂,她……”吴邪忽然瞄着张起灵不说话了。
其实张起灵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耐烦,与王盟的反应那是大相径庭,沉默的,安静的用黑眼珠子望着你。这个闷瓶子说起来倒是很好的倾听者,只是吴邪不知道,张起灵不想听对方讲话时,即便你磨破十张嘴皮子,他都不会搭理你。
“我扯远了。”吴邪骤然觉得十分口渴,但水全部被用来灭了火,他只好忍着。“唉,我说这些只不过想证明这里与殷商有关,这个圆形……不,约莫是椭圆,让我想起卵,你意下如何?”
卵,椭圆,椭圆形的卵。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正是张起灵此时的想法。至于这个洞,古时商朝疆域北至蒙古,东北至辽宁朝鲜半岛,南至湖北、湖南、江西、福建等,西至甘肃新疆,东至海滨东海,囊括了夏朝的所有疆域,那么安徽自古以来属于商朝势力范围,会发现商遗址十分正常。而且,没有什么墓葬是椭圆形的,以张起灵的经验判断,这个地方更像是古时祭祀之所,玄鸟,卵,乃殷商先民祭拜神明之地。
“那个,我没听说过椭圆形的墓葬。”吴邪也在旁边道:“没有棺椁,没有明器,他们在这里挖个阴森森的洞穴难道别有用途?这里特别大,藏支军队绰绰有余。”
张起灵举起蜡烛,从左边移到右边,再从右边移到左边,如果真是卵,那么即使看不到全貌,他也能想象出这里的环境。比如,一个黑色的空心鸡蛋。
空心不空心,现在说不准,尚存留下爪印的生物。吴邪本来随他一起观察,片刻后,被他的金麒麟亵裤晃了眼睛。这样,吴邪又想笑了。
“团座。”张起灵猛地回头。
吴邪一怔,“嗯?”
张起灵快步走来,伸手拽过吴邪,吴邪懵头懵脑,被拉到一边。接着,吴邪在火光的照耀下看到刚在站的位置新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爪印。
“不会吧……”吴邪忽觉周围阴风阵阵,“家燕,不,玄鸟的鬼魂?”他居然没发现,他不站在哪儿么?
这种地方碰到什么都不稀奇,张起灵是倒斗的,兼职……算个命卜个前程凶吉,捉捉鬼,砍砍粽子。不过这些全是吴邪的臆想,张副团座兼职就只有砍粽子,捉鬼这手艺,吴邪的二叔曾教过,但被他当做封建迷信直接无视了。
吴邪搓了搓手,单裤穿起来比两条裤子冷,这张起灵不废了他的裤子多好,如今是他冷他也冷。啊,不对,张起灵看起来一点都不冷,他还是人吗?
张家,基本不是人吧……这个吴邪以后有所领教。
吴邪自言自语:“唉,我是凡人。”然后肚子“争气”的发出一阵叫唤,“咕噜噜。”
张起灵瞥了吴邪一眼,从百宝袋里掏出袖珍罗盘,巴掌大小,黄金打造,花纹繁复细密,再度闪瞎吴邪的眼睛。吴邪不禁翻了个白眼,心道张家怎么这样俗气,什么都是金的,金裤子,金罗盘,其实不是金器具更易于保存么?吴邪也打开百宝袋,像张起灵一样掏来掏去,掏出了雅霜牌雪花膏。他脸色一变,赶紧把雪花膏塞回原位,接着拿出一大块被纸包裹的干牛肉。
“团座。”张起灵的目光轻轻落到吴邪的百宝袋上,“我给你的印章还在吗?”
吴邪撕下一半递给张起灵,可张起灵不要。“拿着啊,为什么不吃?”吴邪不满地叨叨。“印章我收的好好的,在百宝袋里,你放心,我即使丢了命,也不会丢你的印章。”他们口中的印章正是张起灵作为信物送给吴邪的族长印章,红高山石材质,雕刻成麒麟踏鬼的模样,与鬼玺极其相似。
张起灵摇头,语气平淡,“那个东西没有命值钱。你把它装好,我去探路的时候,它能做个辟邪之物。”
“你要辟邪?”吴邪准备去掏印章,却在下一刻,拧眉怒目,直勾勾瞪着张起灵,“你还没打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念头,你当我是什么,累赘吗?”
“我一个人比较方便。”吴邪发火,张起灵依旧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