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脚步由远及近,苏千秋心头一荡,怕来的是司南,又怕来的不是司南。
即便心宽如苏千秋,也不太好意思在亲呢的异性面前,以这种不修边幅的形象出现。
待看清来的人是叶欣,苏千秋一颗心落了地,却又漾起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百般滋味,却下眉头,又上心头。
苏千秋抱着小女孩去了医务室,看着医生清创上药后方才离开。那位母亲有些拘谨的道了谢,眉头始终不展。
叶欣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轻叹一声。
鼓励或者安慰,都是些大可不必的东西。
“某天夜半忽然醒来/像被命运叫醒了/它说你不能就这样过完一生。”
或许这句歌词才是当下最贴切的语境。
她只能暗地里祝愿这对逆境中的母女,历尽千帆,前程似锦。
叶欣和苏千秋并肩走在一起,各怀心事,两人之间隔着一堵沉默的墙。
苏千秋忽然问要不要一起吃饭。
叶欣很诧异,哪怕是在学校,苏千秋也从未邀请过她共进午餐。
“乐园有提供员工餐,自助的,味道一般但管饱,你大可以扶着墙进,然后扶着墙出。”她嫣然一笑。
落落大方,毫不拘谨。
生活寡淡贫瘠,她的眼神里却充沛着坚韧和自信,这种积极向上也感染着叶欣,把叶欣心头的烦躁一扫而空。
叶欣想起林风眠对苏千秋的评价——她掌控着自己的内心,主宰着自己的人生,她就是自己世界里的王。
叶欣忽然觉得和苏千秋做朋友很舒服。
她清冷却没有自命不凡,她倔强却不咄咄逼人,她含蓄却散发出一种恰到好处的体贴。她的细致偎贴像春风化雨,来去无声,得体的给彼此留下进退有度的空间。
叶欣咧嘴一笑,欣然受邀。
员工餐的味道果然很是一般,但在室外折腾了大半天后,能在冷气充沛餐厅里歇息片刻,叫人有种精疲力竭后浴火重生般的酣畅。
吃到一半,叶欣的手机铃声响起,拿起一看,是司南。她眼神古怪的扫了苏千秋一眼,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絮絮叨叨的听对方说了一轮,挂了电话,她清了清嗓子:“司南问……我们在哪里?”
好吧,其实司南的原话是“你和苏千秋在一起吗?”,“苏千秋在哪?”,“她为什么不听我的电话?”
叶欣的九转玲珑心又怎会听不出司南的意思。
但凡事都要讲个循序渐进,更何况司南刚陪了周雨桐去清洁衣服,转头又来找苏千秋。
这脸可是打的啪啪响,换做是叶欣自己,也要把司南晾个一时三刻方能解恨。
但司南若是来找叶欣,那又不一样了。不管出于什么立场,苏千秋都反驳不得。
叶欣对自己的助攻表示满意。
司南三天两头的跑来班上名为找她,实则来偷瞥苏千秋,叶欣既不瞎也不傻,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乐得成人之美。
但是单看苏千秋的异性相处模式,不管是司南楚涵还是林风眠,帅的丑的高的矮的,都不偏不颇,一视同仁,只怕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虽说看不惯司南“妇女之友”般的老好人作风,但和孤鹜冷鸷的楚涵相比,叶欣表示用脚也要投司南一票。
苏千秋低头看了看表,说休息时间只到一点钟,马上又要开始干活了。
叶欣一怔,被苏千秋这么一打岔,瞬间无话可说。
她心里闷自奇怪,以司南的风华绝代,正常是个雌性都抵御不住,唯独苏千秋能这般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内心强大的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叶欣不知道的是,苏千秋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今年一过就是高三,到了需要全力以赴的冲刺期,苏千秋就再也没法分神一边兼职一遍学习,再加上还要提前准备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目前她的状况只比焦头烂额好一点。
对此刻的苏千秋而言,这些少男少女的暧昧情愫,大体算得上青春的点缀,却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更何况,她一直记得司南母亲看她时那种如视草芥的表情,井浅河深,豪门难近,司南每一次的接近,她虽然暗自有点欢喜,但更多的是条件反射下的刻意闪避。
人有很多种,青春也有很多种。白日放歌须纵酒是一种,莫向光阴惰寸功又是另外一种。
苏千秋心里分得清楚,也活得明白。
吃过饭后,叶欣实在没气力在这么闷热的天气里玩机动游戏,她打了个电话给司南告辞,说要回家嗑上一瓶藿香正气水消消暑。
电话那头的司南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讪讪的挂了电话。
在接下来的半天司南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游魂状态,每经过一只喜羊羊美羊羊身边,他都神经质的忍不住抬头多看两眼。
他不知道苏千秋这次又躲在哪一具玩偶服之内。
像是不知路在何方的迷茫,无处排挤,萦绕心头。
然后手机“叮”的收到一条短信,读毕,他眼前一亮,刹那间神采奕然。
“苏千秋六点钟下班。”
叶欣发来的短信里这么写着。
待苏千秋踏出乐园大门的时候,游客已几经散去。阳光正斜斜拉出无数道光芒四溢的金色线条,天空是淡淡的蓝紫色,高远而透亮。耳边响起了夏天最后一抹蝉鸣,声音由高极低,慢慢哑然,随后,世界归于一片阒静。
这耀目的色彩里,路的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