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瞳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了一下,缩了缩脖子低头跑进内厅继续拖地了。
纪洱其实才今年才二十七岁,比路楚然还小一年,本该是小学生喊他叔叔他都觉得把他喊老了的年纪,但是由于他每次听到别人叫他“洱哥”他都觉得听出了一阵带着不知名奇怪乡音喊二哥的风味,所以宁愿提早步入叔叔的行列当起了二叔。
纪洱去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路楚然倒了一杯,“休假不在家里睡觉回来干嘛,下午有课吗?”
“没有,”路楚然的声音透露着疲惫,说着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语气有点反常的烦躁,“今天楼下有人装修,很吵。”
“哦,搬来了新邻居?” 纪洱淡淡一笑,知道他现在是起床气发作生人勿近,于是语气足够温和,“原来路老师是来我这里补眠的,我知道了,不要让人坐到内厅吵你睡觉是吧。”
路楚然不说话当作承认了,纪洱对他的闷骚习以为常,于是若无其事地又问他吃过早餐没,表示愿意跟他分享自己的蘑菇形状的叉烧包。
路楚然摇摇头,默不作声地憋了半天之后,突然冒出一句,“纪洱,你说,在布艺沙发上面抽烟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啊?路老师,我没听错吧,请问你这是在吐槽新邻居吗?”纪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很少会听到路楚然会用□□提及一个人,他大多数时候,其实并不提起任何人,他向来孤高清傲严肃端方,给人一种不容亲近的疏远感。
如此看来,今天路楚然的怒气值有点偏高啊。
“算了,当我没说。”吹了一阵空调之后,路楚然持续发酵了一整个早上的烦闷情绪终于缓解了不少,于是沉着脸起身去内厅后面的休息室睡觉了。
一觉无梦睡到中午十二点半,睡够了之后的路楚然无论是表情还是脾气都恢复了正常水平,他合上了休息室的门,在走廊里就闻到咖啡的香味浸透了空气蔓延着洋溢了整个外厅,这种安静的气味让他觉得心情也跟着飘高,“新品种么?”
“嗯,马达加斯加的,睡醒了,来一杯?”纪洱提着壶嘴细长的水壶动作纯熟地转动着手腕,往湿润的滤纸里的咖啡豆粉末上绕着圈倒水,深褐色的澄澈液体经由过滤器滴落到透明的咖啡壶里,水蒸气卷着浓郁的香味扑面而至,纪洱不由得感慨,“这次买的这批豆都是深度烘焙的,我最喜欢这一款。”
路楚然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他对咖啡没什么研究,了解程度也只达到能分出好喝和不好喝的区别的水平,要是有客人要他介绍他也能说出个一二来,但也就只是把纪洱教给他的原原本本背下来给对方听而已。
说是“to be ued”的半个老板,其实路楚然更像是想找个自己愿意待着不至于独处却又不会有繁杂的琐事打扰的地方,以此消磨掉课余的无聊时间罢了。
纪洱招呼完客人以后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不知道跑去哪里讲电话了。路楚然在店里找个角落打开手提,回了几个学生的邮件,又改了改明天上课要用的课件,然后看了一会儿书,时间了无痕迹地流走。
夜幕降临,员工晚饭结束以后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厅弥漫着面包和蛋糕烘烤的饱满香味,客人谈话的音量堆叠在一起慢慢盖过了店内的音乐。
小瞳踮着脚很勉强地把招牌灯的电闸拨上去的时候,路楚然跟纪洱道了别决定回家了。
白日消匿,日间的暑气仍然笼罩在整个城市的上空,闷热压抑黏腻不堪,扣入周遭的每一丝空气里。
“麻烦等一下。”路楚然远远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入电梯,趁着电梯门还没关上的时候追了上去。
平时要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在电梯里看到有人跑过来喊等等就死死的摁关门键,但是当跑着喊等等的人变成了自己的时候,如果对方死死地摁了关门他就只想骂一句“艹你妈”了。
这情形就类似于自己在公车上的时候希望司机不要停下来给追车的傻逼开门,但是换作自己是那个追车的人,司机要是不停下来又只能指着那车喊一句“艹你妈”一样。
人总是会因为身份和位置的变换而对客观存在的事实持有偏倚的双重标准。
电梯里的人出乎意料耐心地等了路楚然,让他不由得顿时心里觉得有点感激,但是他踏入电梯以后才发现那是今天搬来的那个坐在布艺沙发上抽烟的男人,心情复杂了一些。
叶汐此刻正肆无忌惮地盯着他,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不停地在他身上游走那视线似乎还略带了点温度,他马上敛起了表情转开了脸试图假装不认识。
叶汐却不以为意地主动地跟他打了招呼,语气温和又熟络,“路先生,你刚下班吗?”
路楚然只好不情不愿地抬眼看了他一下,日常的工作让他形成了交流的时候注视对方的习惯。
他不自觉地往叶汐的眼睛看去,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个人的眼眸给他一种被淙淙流水打磨得光滑的黑色鹅卵石的感觉,难以琢磨又密不透光,里头的目光隐约带着点试探和侵略的意味,让他觉得自己在被解析和窥视。
路楚然有点不适地收回了视线,嘴里很敷衍地应了一句,“嗯,叶先生也是?”
“嗯,我和朋友刚从外面吃完饭回来。”叶汐回答,声音醇厚好听,语气里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候无所顾忌的轻慢,“嗯,我们到了,再见,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