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承确有不支,他一手劈斩鬼影,心神始终紧绷,长此以往,于他不利,为今之计,惟有示敌以弱,方可出其不意。
厉岩见他攻势渐弱,有意试探,一掌劈出,魔息激荡处,但听鬼哭狼嚎,威势惊人,姜承却知此招为虚,恐惑乱心志,竟两眼一闭,不为外力扰,双手疾挥,打落鬼影无数,又两耳听风,闻声辨位,忽而心中一动,正是左侧,一声极轻的破空之声。
姜承想也未想,屈肘向后顶去,同时踢出一脚旋焰蹴。
此招有别一般腿功,乃真气灌注于腿,激发身中火灵,连续踢打对手的狠招,厉岩心中一凛,道他心志之强,需知惑敌之法,亦是全力施为,不曾留手,姜承竟可临危不乱,有此心性,当真——
不枉一战。
厉岩接他一肘,又被连连踢中,饶是右手魔化,一时也臂肘生麻,先机已失,莫怪姜承觑准一击,狠狠一拳打出,厉岩退势难止,人在半空,又受姜承一拳,当即胸口一痛,受下不轻的伤。
姜承一招得手,亦不进逼,勉强稳住身形,立在原处喘息,深紫领口被汗浸湿。
胜负已分。
众山贼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夏侯瑾轩仓惶回神,冲到姜承身旁,后者看向厉岩,淡淡道:“你输了。”
厉岩按住胸口,脸色青白,决然道:“我没输!再来——”
不论他人如何看,只要一息尚存,他厉岩便决不认输。
姜承还待再言,忽而极痛涌上,呼道:“唔——!”
那痛楚悄然释出,蜷成微黑气息,却叫厉岩一惊,因他熟悉那气味。
仿佛来自深层,牵引血脉为之贲张的——
“你……”
厉岩只来得及说出一字。
而那群围着姜承的人类,究竟在说什么不得要领的东西。
静心?理气?——凭什么!?
他和我、和我们是一样的,凭什么要他压抑!?
厉岩不再忍耐,而是大声喝问道:“你明明是我们的同类,为什么要给人类卖命?!”
他挥开手下,勉力站稳,那边谁说了句什么,厉岩毫不在意,反而手下山贼不忿起来,双方再生口角。
姜承面对厉岩,一片茫然,他试着理顺气息,然而收效甚微,忍到此时早已不觉痛,惟有面色惨淡骇人,他背对谢沧行,故而看不见他眼底叹息。
夏侯瑾轩但觉姜承触手滚烫,形如火烧,急道:“姜兄,你现在感觉如何?”
姜承不欲他忧心,点头道:“……气息已经平复一些。”
他无意隐瞒,只是如何说心法全无效用?
反之若不一力抵挡,而是任其施放,便好似舒爽般——
这个人……
厉岩神情微变,眉心蹙起,想起一事来,有手下会错意,以为老大不快,将人围起来。
双方一触即发,姜承咬牙撑起,对厉岩道:“你……要打的话,我们再来比试!”
厉岩看他一眼,尚有不少魔息残留。
哼,这不好不坏的状况,打来有什么意思?
他止住手下山贼,冲姜承一点头,道:“这次胜负未定,先放你们一马。”
姜承神情一松,却听厉岩道:“那个姓姜的,你身手不错……将来有一天你若是无处容身了,可以来找我。”
后者一震,容色煞白,半魔与人为敌,以厉岩心性,岂会说这些……无处容身,是何用意?
一时心如擂鼓,面上难堪,惟故作精神,看向厉岩,红发半魔亦正看着他。
厉岩冷冷一笑,道:“撤!”
姜承见他率众离开,又看一眼身边同伴,缓缓摇头。
这一山走来不平,姜承自觉在经历什么,然则又辨不清。
谢沧行在说浑话,暮菖兰催他起行,瑕落在队伍最后,夏侯瑾轩耐心等她。
姜承自众人中穿行而过,复又肩脊一挺,站到最前。
惟脚下道道裂痕,尚在记忆一场拼杀。
【贰】一梦.上
十岁的厉岩藏身灌木后,眼神紧盯前方。
半根松垮的绷带自右臂滑落,散出一丝浮躁的气息。
他朝后比了个手势,窸窣中钻出一人来。
仔细看去是个同厉岩一般大的人类少年。
少年名唤姜承,与师兄跌落崖下,被厉岩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