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抱拳还礼,厉岩直视他身影,寒芒一闪,寻常人士,听罢姜承际遇,若能相助,定然相帮,而龙溟话中,处处深意,于蜀山正道,显见提防,暗指姜承,不该心存妄想,再者一路行来,他一身气息——
他看向姜承,后者摇头道:“厉兄。”
厉岩心中一动,道:“你知道?”
还未答话,却听结萝道:“好啦,我们也赶快走吧。对了,等下见到我师父,你们可一定要恭恭敬敬的,否则一旦惹得她老人家不开心,给你们下几个蛊,那我可救不了你们。”
因她之言,厉岩暂且作罢,姜承眉心微蹙,龙溟一席话,惶惶如警钟,旁人不知,他如何不解,夏侯瑾轩所言公断,是以人而言,倘若非我族类,那这是非黑白,当真辩得清?
众人各怀心事,与来时不同,闲谈淡去不少,到村中,结萝道:“师父住在最上面的屋子里,不过她一向讨厌人多,你们这么一大帮人,我估计她会看不顺眼的。”
暮菖兰点头道:“入乡随俗,一切依结萝姑娘,我们就不要上去了,瑕妹子,你跟着结萝姑娘走吧。”
死生有命,但人非草木,终有心怯,瑕一时迟疑,轻声道:“嗯,那我去了。”
二女一前一后,去往树顶,众人散开,厉岩寻姜承,道:“你还抱希望?”
姜承默然,道:“我要一个答案。”
厉岩看向他,摇头道:“姜承,你很快会有答案,认清自己,有多自欺欺人。”
人如何,魔如何。
脚下这条独行道,该何去何从。
姜承很快会知道,以那样惨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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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人擅蛊,以蛊为毒,以蛊为医,在族中,位居高位者,便称蛊婆,是以蛊婆并非名姓,亦非止一人,青木居中蛊婆,惟结萝恩师一人,虽耄耋之年,但精神矍铄,一身医毒,叫人叹为观止。
毕竟年事已高,有恐蛊术失传,结萝聪明伶俐,自幼已显天赋,蛊婆看中此点,收为弟子,果然不负她望,此子慧黠无双,一点即透,一身毒术直逼她当年,假以时日,定可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结萝一心向毒,于医理不甚精通,却是可惜。
饶是蛊婆医术高明,瑕女病因依旧不明,众人大失所望,姜承宽慰道:“瑕姑娘,欧阳世家与蜀山也有往来,我曾听说蜀山派有位名为‘草谷’的道长,精通医术,或许她就是能治好你病的人。”
一番周折,还是寄望蜀山,众人话别,夏侯瑾轩道:“姜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启程,保重。”
姜承拱手道:“保重,一路顺风。”
彼时厉岩在树后,结萝四处寻他,他注视眼前女子,心头一丝涟漪。
一如姜承所言,劫掠谋生,非长久之计,故而千峰岭前,亦曾数度迁徙,一旦人类发现其踪,便衔尾追来,若非千峰岭地势占优,又岂能相安数年,而结萝之言,确实令他动摇。
几日看来,苗人特立独行,常与毒物为伍,于正邪之事,反不以为意,汉人眼中,多是离经叛道之辈,避之不及。
是非对错,自有评断,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虚名浮利,不过尔尔,好比结萝——
厉岩远望树顶,一丝明媚春光,照在眼上,微微疼痛,却不伤半魔的他。
昨日在此,便是那女子问她,在这不好么?
厉岩答她,兄弟们还在等我。
结萝欣然道:“那让他们也来苗疆住不就好了吗?”
厉岩默然,看向那女子,而结萝不闪不避,目中透亮,一丝期许,不曾视乎玩笑。
她故作倾前,端看厉岩,长发落下肩来,平添俏丽,比之寻常女子,出众多少,厉岩不答,她便笑而道:“你知道吗,再过几天等月亮圆了,树顶就会有很多萤火虫,到时候,咱们就一起去顶上看月亮和萤火虫吧,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就像是汉人说的‘花前月下’吧?”
圆月。
他这一生中,又何曾真正人月两圆。
厉岩讥嘲,幼时颠沛流离,饥寒交迫,惟有温暖,是当时收容他的半魔,生活艰辛,不曾富足,却因同伴,不再孤身一人,几乎忘却,憎恶如影随形,月圆之夜,满目腥红,侥幸存活的他,如何再有安逸。
他目中一闪,意味深刻,姜承坦言,之前一事,他曾禀告师门,哨探亦曾见过世家弟子,想来多事之秋,怕是不平,在此安营时日,未尝不可?
何况姜承身份,不同于他等,或不能再于中原立足,一旦风声传出,势必赶尽杀绝,夺逃无路,若在苗疆——
结萝遍寻不见,被蛊婆传唤走,厉岩心中不定,失神走过姜承屋外,见柴门轻启,一时止步,姜承在窗前,闻他脚步,有感一丝浮躁,道:“厉兄。”
厉岩神情微动,推门而入,姜承抬头来看,四目交投,各怀心事,却每当面对时,又不知何故,心头一松,当真不知所谓。
姜承起身道:“厉兄是否有事?”
厉岩摇头,显见心事,却是不答,目光落在桌上,一柄小刀,一支玉笛,想是用心雕琢,一笔一划,全然不苟,那玉屑铺在光下,葱绿惹喜。
姜承见他神情,叹道:“见笑。”
厉岩抱臂道:“你做你的。”
说话时,千头万绪,已是稍安,大抵心性如此,顾念太多,一日偶得空闲,便不知如何消磨,姜承如是,若在往常,岂有这般儿女情长。
姜承亦不再问,坐回椅上,专注眼前事,厉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