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北方的天空已经暗了,春寒料峭,但与南方的阴冷不同,是很干脆的寒,可以把脸冻得麻木,但不会渗到骨子里去。
蓝色x5静静的停在楼底,车里没有开灯,惟见仪表盘上亮着些微的光芒,提示密闭的空间并非空无一人。
用骨节敲打车玻璃,没有动静,试了一下,车门没锁,于是我上了车。
车内没有开暖气,没有音乐,他甚至连姿势也没改变,仿佛对闯入者兴致缺缺……唯独他嘴里的烟头,随着呼吸忽明忽暗。
“林先生,我……”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来开口。
他用手拈着烟,幽幽的呼气:“没想到。”
我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没有接话。
“不愿意离开?曾经那么容易舍弃故乡和回忆的人,”他转过身,慢慢拉住我的衣服,把我拽到他眼前,“是生活逼迫你变的低贱,还是你只想低贱的活下去。”
我咬着牙齿,过了很久才能发出声音:“钱是重要的存在。”
林子午挥手掴了我一巴掌。
我抬头面对他:“林先生,随便动手会让我误以为你收了定金。”
林子午安静的看着我,眼睛在黑暗里反射着仪表盘上微弱的灯光,我看不清他隐没在黑夜里的表情,却感觉哀伤。
他低低的重复:“……没想到。”
意外?
谎言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了。
林子午脱掉我臃肿的羽绒服,抛到后座,拉开拉链,把手伸入我的裤子里。
“我该以什么价钱犒劳这条乖巧的狗?”
我握着拳头,没有避开他灼烫的手:“你可以按照喜好给我钱,那都不重要,我只有一个要求。”
“这些年,你倒是学会了谈判的技巧,”林子午停下手,拉住我的皮带,侧头吻在我耳际,“说说看。”
“等你拿够定金我再告诉你吧,”我犹豫着,“……相信你不会骗我。”
林子午的动作有片刻迟滞,然后缓缓地开口:“陪我上床,直到我烦腻为止。”
我摇摇头,透过他身后的车门玻璃看着车外寒冷的夜。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给你我的每一个明天。”
26
车行入了夜幕里,拐出宁静安谧的住宅区,越接近市中心,街道便越繁华。
将车停在酒店门口,林子午下了车,把车钥丢给了酒店服务生。
走过亮堂的大厅,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到电梯口,有部电梯恰好停在底层,林子午进入电梯间,把手放在即将合拢的门上,站立于许多穿着高档货的陌生人之间,望着电梯外裹着羽绒服的我。
我迟疑的看着他,他微皱着眉表现出不耐,似乎已经抛弃了很久以前的谨慎行事,用毫不在意的神气,冷淡的注视着我走近他身边,然后放开手。
插入房卡,房间里的灯就亮了起来,他什么也没说,脱下大衣外套进去浴室,一会儿,里面响起了水声。
我坐在落地玻璃前的单人沙发里,俯望城市夜景,它像一块缀满各色宝石的黑色绸缎,公路上流动的灯光如同水晶在阳光下折射的光芒。
我喜欢这个城市,像喜欢小城一样喜欢它,发生过任何不快乐的事,终究会过去,我从没有真正讨厌过一座城市或一个人,包括林子午,对他的感觉也是复杂。
然而伤害并不以我的意志消失,它发生了不是因为讨厌或者憎恨,仅仅由于无可奈何。
林子午打开了浴室门叫了我的名字。
“脱掉衣服进来,”花洒的声音太大,以致他似乎亘古不变的平直声音被打出波澜,“我要收取定金。”
推开浴室门,里面被水汽笼罩,我一下子看不清淋在花洒下的人,那个人因落下的水滴眯缝着眼,眸子泛着淡薄的红色,他的胸口起伏,犹如隐忍着什么,整个儿,就像画像里痛苦的灵魂。
仿佛是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
看见我后,林子午的脸上显现出嘲弄的表情,嘲弄但疼痛,他伸出手抚摸我的脸,水从他的手掌沿着我的脸颊滴落在瓷砖上,然后他抬起手给了我一拳,拽着我的头发压到墙上,我听见了他不正常的喘息,然后大脑发出撕痛的信号。
很快,所谓的前戏结束,他贴着我的身体进入。
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抖动的视线,我看见腿上滑下的水里带着淡淡的血丝,它经过脚踝,然后在水淋中失去踪影,我的视线也跟着朦胧起来,只觉得巨大的滚烫岩石紧贴着我的背部,耳边传来灼痛耳蜗的呻吟:
他说冰凉的皮肤,他说喜欢你的身体。
他说我曾想相信你,他说我多想相信你。
他是炙热的,疯了的,坦诚的,另一个林子午。
“你瘦的不像话。”林子午用冷酷品评的语调说。
我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这样的身体怎么满足我。”
于是我不想听他说第三句话。
坐起身拿起床几上的衣服,我的手在打颤,虽然我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却事与愿违。
“你是为了什么与他合作?”
衬衫掉在地上,我实在没有力气弯腰去捡拾,干脆坐在地毯上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