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誓很高,和何春生差不多。皮肤依然是白的,只是在灯光下不显。他不算瘦了,看起来是结实而匀称的。过去好看而夺目的五官,现在遮挡在过长的刘海和黑框眼镜下面,显得平凡无奇。
就在二人互相别开视线,不知该怎么开口时,陈辰走了过来,拉着焦誓:“老兄,别挡在厕所门口啊。要聊天去沙发上面,理解你们快二十年没见情绪激动——走,走,走!”
也许是终于搜寻到何春生还保有初中时代记忆的铁证,陈辰兴奋地把二人带到一处偏僻的沙发,把他们拉着坐下,一人面前放一杯果汁,说:“来,何春生,记得你的老朋友焦誓吗?当年他为了和你结对子的事情,可没少找我诉苦!”
焦誓的脸色有些尴尬起来,他说:“没有的事,何春生,你别听他胡说。”
何春生笑了笑,说:“谢谢你,焦誓。”
变成大人之后,何春生知道了,感谢要好好说出口,不然也许就再也找不到听众了。
“哇塞!我他妈脸都要红了!”陈辰大笑起来,“你有没有这么肉麻?”
重逢时的心悸已经消失了,对着一个完全不同的焦誓,何春生可以泰然自若地扮演一个很好的老同学,他早就告诉自己,如果遇见焦誓,只需要把谢意说出口就够了。
“真的谢谢啊,那个时候没有你帮忙,我可能就要饿死了。”何春生还是笑着说。
“没什么,不值一提——那是班上同学的好意。”焦誓的表情看起来比先前放松一些了,“我可不敢掠美。”
“班上捐款那件事吗?”陈辰说,“我记得你一个人捐了两百吧?我们就捐了一两块钱。你可真有钱。”
何春生怔住了。焦誓笑着打了陈辰一拳,说:“瞎说什么,那是大家一起捐的!”
“是吗?你不是自己拿了一两年的压岁钱吗?”陈辰摸着下巴,说,“我记错了?”
焦誓略有些尴尬地喝了一口果汁,说:“别提了好吗?多少年的事了?”
“你不是还上街给何春生买了套衣服吗?”陈辰说,“你还说我的身材和他像,非要拉我去试衣服?”
陈辰明显无视了焦誓的尴尬,反而对着何春生说:“我那个时候说他鬼迷心窍了,都没见他给陈倩买衣服,反而给你买。”
“陈倩?”何春生念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他初恋啊,现在他老婆啊。”陈辰口沫横飞,恨不得把焦誓八辈子的破事都抖出来,“说来也是缘分,他们竟然考了同一所大学,还能再谈个第二春修成正果,是吧,焦誓?咱们的校花就这么被你糟蹋了,你说你有没有福气?”
何春生觉得焦誓已经放弃了,任由陈辰描述他的人生。
原来他和那个女孩真的在一起了,还结婚了。
何春生笑着问焦誓:“确实很有福气。现在岩城定居吗?”
“嗯,这几年刚回来。陈倩回来工作,我就一起回来了。”焦誓略有些不自在地说。
“我说你是不是妻奴?人家都是老婆跟着老公调动,你就是跟着老婆调,那么好的工作都放弃了。”陈辰恨铁不成钢地说。
“也不算多好吧,反正就那样,到哪里都一样,拿一点工资。”焦誓转移着话题,“听陈辰说你现在开了自己的染布工作室?”
“不算是我开的,算和朋友合伙的吧。”叶青青虽然叫他师父,何春生一直认为她是个合伙人。也只有叶蓝的那声师父,他才真正答应。
“我跟你说,他的春水染坊里全都是美女,比你老婆还漂亮。”陈辰对着焦誓吹嘘着。
“何春生的太太都不介意了,你倒是很介意?”焦誓笑着说。
“太太在哪里啊?”陈辰毫无顾忌地笑道,“你倒是给你的老同学介绍一个温柔淑女,他光棍几十年,我怀疑他右手都起茧子了。”
何春生算是体会了焦誓的尴尬,陈辰人好归人好,嘴上可是一点节操都没有。
焦誓听闻此言,略略愣了愣,低下头喝了些果汁,没有再说什么。
焦誓大概想到什么,何春生可以猜得到。他应该是想:这位老同学可能对女人不感兴趣。
何春生并不打算辩解,除了右手的茧子,陈辰说的全都是事实。
再次有些别的同学过来,加入了陈辰所在这个地方的聊天。何春生不再像之前那么坐立难安了,他安静地听着同学们惊讶地认出焦誓,听他说自己在中学里教书,有个三四岁的女儿,但不太提起自己那个曾经是校花的太太。
而那些何春生记不住名字的同学,有人谈起自己的生意,有人说到投资哪一支股票,有人互相吹捧对方的资产,有人提到自己的别墅,坐在他们中间的焦誓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焦誓似乎比刚才的何春生更为尴尬。喝了几口果汁,何春生站起来对陈辰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陈辰瞪大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吓人的话:“饭局还没开始,你回哪里去?”
“今晚有人要来我家拜年,反正同学们都见到了,吃不吃关系不大,都在岩城,下次有空再聚吧。”何春生说。
陈辰知道何春生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没人拜年,本想戳破他,却看见何春生眼神里有警告,只好改口道:“啊,有事也没办法,那你先回去。”
焦誓看着何春生,何春生对他笑笑,说:“我还在原来住的地方,有空来我工作室玩玩。”
焦誓没来得及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