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些尸体抬走后,纪知带着监察使团的官员,秘密开会。
纪知道:“诸位同僚,在这刺州城中我们唯一能信任的,便是彼此。真正敢说上一句与荆河桥塌无关的人,也只有在座的各位。原本下官以为这只是一场天灾与微妙人祸的结合,如今看来,荆州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深。诸位,我们是在孤身入地狱。”
一个官员道:“哪来这么巧的事,绝食身亡,畏罪自尽,还全部死绝了!”
“其中必然有诈。”
“但是知道有诈,我们又能如何,现在是死无对证。”
纪知:“现在有两个办法,首先,我会将刺州城发生的事传回盛京,请陛下定夺。同时,我们会继续私下调查。各位意下如何?”
“一切听纪大人的。”
当夜,纪知便写了一封折子,派人连夜送去盛京。
第二日,纪知将监察使团中,所有御史台的御史全部喊了出来。他们几人要走时,纪知停下脚步,看向唐慎:“唐大人也来吧。”
唐慎愣了片刻,接着他抬步,跟着这几个御史进了屋子。
唐慎刚进屋子,就听纪知语气沉重地说道:“各位大人,直接接触桥基修建的官员和工匠已经死亡,死无对证,这成了事实。但我刚刚得到消息,除了他们外,有机会接触到桥基石料采购与建造的,还有八位大人。”
“是哪八位?”
纪知没有开口,另一个监察御史替他说道:“这八人,一个比一个官大,其中最小的,都是五品官员。他们分别是户部金部郎中曾斐,吏部司勋郎中岳子光……半个月前前往盛京报信的工部郎中高维,还有刺州府尹张沣张大人,大理寺少卿苏温允苏大人,工部右侍郎谢诚谢大人,以及户部左侍郎徐令厚徐大人!”
第61章
才放晴了一天, 北方又下起了滂沱大雨。
噼里啪啦的雨声砸在地面上, 空气中泛着腥涩的土壤气息。刺州城的道路上没什么行人行走, 因为大雨,百姓纷纷进了屋子,不在街上走动。一匹黑色骏马从府尹衙门的正门疾驰而出, 一路冲过城门,马蹄踏地,ji-an起满地雨水。
刺州监察使团的主监察使纪知正在衙门堂屋中, 将折子交给信差, 让其快马加鞭送去盛京后,他继续与其他官员商谈这次的事。
城楼上, 户部左侍郎徐令厚看着那匹马出了城门,轻轻叹了口气, 声音悠远:“是从府尹衙门里出来的快马。谢大人,看样子监察使们是查出什么事了。”
站在他身侧的正是工部右侍郎谢诚。
徐令厚和谢诚是目前刺州城中, 唯二的三品大员,也是品阶最高的大官。
闻言,谢诚看向徐令厚, 道:“徐大人有所高见?我可未曾想到, 荆河一事,竟然还有人在其中贪墨。这原本不是天灾,是人祸!”
徐令厚转首看他:“怎么,谢大人是知道些什么?”
谢诚笑道:“徐大人又知道什么呢?”
两人看着对方,良久, 相视一笑,然而这笑意都不及眼底。
大雨倾盆而下,一下就没了尽头。
入夜,唐慎回到驿馆,他点燃烛灯,拿出一张空白的折子,开始写这三天的所见所闻。深夜,他拿出赵辅亲自给他的令牌,将这封折子偷偷送了出去。
唐慎回屋时,正好碰到纪知。
纪大人站在院子中,抬头看着唐慎。两人双目对视时,唐慎就知道,纪知根本不是凑巧在这,而是已经等自己一段时间了。他默了默,走上前:“纪大人。”
纪知道:“唐大人刚才是送了什么东西出去么。”
唐慎沉默许久,道:“没有,只是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纪知:“唐大人,事已至此,你应当也发现了,我们正站在一个风口浪尖的转折点。刺州城的危险比我等来之前想的还要可怕,水也比我们想的更深。请唐大人务必看清楚每一样事,别让小人蒙蔽圣听。”
唐慎定定望着纪知,没有开口。
这位严肃古板的六品御史大人拱了拱手:“告辞。”
因为大雨,荆河水流更加湍急汹涌,原本派去荆河上调查的官员和工匠都回了刺州。留在刺州的官员都知道桥基的事,也大多猜到了其中有人贪墨。纪知私下找了户部左侍郎徐令厚,两人在屋子里密谈两个时辰。
徐令厚出门时,面色难看,他回头看着身后禁闭的房门,愤怒地甩袖而去。
刺州城中,百姓们一如既往,官员们却人心惶惶。
天空乌云密布,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官员们都觉得被这黑漆漆的天压得喘不过气。这一日唐慎回到驿馆休息,忽然,他听到漆黑的屋子里有动静。唐慎一惊,他一只手摸到枕头下放着的匕首,一边睁开眼,警惕地听着四周动静。
只听窗户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微弱的脚步声从窗户外跳了进来。
下一刻,唐慎便要大喊,这人一个健步冲上来,一把捂住唐慎的口鼻。冰冷的手上还带着屋外的雨水,手心冰凉刺骨。唐慎睁大眼睛,反手就拔出匕首要刺向对方,这人惊讶地“咦”了一声,接着动作敏捷地劈在唐慎的手腕上,唐慎吃痛地皱起眉,匕首落在地上。
“是我,别出声。”
唐慎一惊:……苏温允?
“你答应我,不出声,我就把手松开。点点头,就算你同意了。”
唐慎点了点头。
苏温允放开手。
“苏大人?”
“嗯。”
唐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