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那才是真正的黄粱一梦。
距离江予初次醒来,已经过了两周。
而他在此之前,昏睡了整整近两个月。
医生多次检查过后,确认了各项指标暂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病人依旧虚弱,接下来需要长期静养。
江景铄和俞宁茵两人连声道了好几句谢谢,江予躺在病床上微一颔首,随即盯着惨白的天花板,眼神放空。
他总觉得自己的意识,还停留在五年前的春天。
恣意的学生生活,冥冥之中注定重来的初恋,都戛然而止于突然得知的真相,和无力的奔跑追赶,让他对当下的真实感到无所适从。这两周来,他几乎整日躺在病床上,视线所及都被囿于周围的一小圈病房,像是连病房的墙壁上有几条裂缝都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地让自己回到回忆中,他们还没有结束恋爱关系的时候,贪恋那份虚幻的美好,但分手,漂泊,车祸,都是已经发生了的既定事实。
俞宁茵送了医生出门,回房后又见江予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给江予掖好被角,问道:“检查累了?睡一会儿吧。”
“妈。”江予从回忆中被唤醒,喊了一声,只是太久不曾说过话,咽喉像被抹了层沙砾般,只余嘶哑的气音。俞宁茵忙问他:“要喝点水吗?”
江予轻轻摇了摇头,又看向另一边。
“爸。”他问,“工作呢?”
江景铄抹了把脸,才说:“你就别担心这些事了,安安心心养着身体,啊。”
江予如今身体虚,说不到几个字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想开口,倏地被自己呛到,猛咳了好几声。床边两人连忙帮他轻拍几下胸口,俞宁茵语气都有些急:“别说话了,有什么之后再说也行。”
顺过了气,江予却还是开口,断断续续问了句:“奶奶……她知道吗?”
“也没明确和她说。”俞宁茵叹了口气,“后来实在瞒不过去了,才说你生了点小病。”
江予闭眼点了点头,示意了然,老人家要是知道他出车祸,还昏迷不醒的消息,恐怕如今在医院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俞宁茵看他阖了眼,手势温柔地摸了摸他有些长长了的发,又说了一句:“累了就睡吧。”
江予几不可见地动了动脑袋,像是应声,又像只是磨蹭着俞宁茵的手,作出一番不符合年龄的撒娇。
俞宁茵能感受到手下的轻微蠕动,顿时觉得眼眶酸涩,她又在对方发上抚摸了几回。对面江景铄轻拍她的手,低声说道:“我们先回去一趟吧,让小予好好休息,你也连着在医院陪了好几天了,回去修整修整,晚上我来陪着就行。”
为了照顾江予,俞宁茵在得知消息后就请了三个月的长假,住在江予租的房子里,即便如此,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病房中。
闻言,俞宁茵“嗯”了一声,最后深深看了江予两眼,拉上窗帘,与江景铄一同出了病房。
连续“咔嗒”两声门锁响,江予又缓缓睁开了眼,病房中除了他已空无一人。光线被隔绝在了厚重的窗帘外,只有一旁仪器上发散出的微弱荧光。淡淡的花香净化了医院专属的消毒水味,让江予倏然回想起大一那年过年时,贺霖不知为何买来的香氛蜡烛。
相较起来,那款香氛的味道就有些甜而发腻,然而,江予却不由觉得,现下鼻间的花香实在太过清淡,仿佛稍纵即逝,让人不禁心中焦虑,是不是下一秒,所有的气味都会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他刚才是有些累了,但并没有马上睡着。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他在闭上眼后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贺霖知道吗?
知道自己出了车祸的事情吗?
而除此之外,他还有许多父母也不知道,只能单独问贺霖的问题——
当初分手是因为寄给辅导员的照片吗?
二十岁的情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说的喜欢和爱是真心的吗?
究竟能不能,再回到那个无忧无虑,又肆意妄为的过去?
可江予在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时候,模拟了好几次质问的场景,却怎么都没能演练出,他该以什么样的开端来开始这场对话。
他该怎么解释,在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后,在床上昏迷两个多月后,就突然翻出了几年里都未曾交流过的多个秘密?
况且,按照他对贺霖的了解,恐怕对方只会以“都过去了”来敷衍了事。
难不成只能实话实说,说自己误入了走马灯,在他的各种“威逼利诱”下才得知了对方未曾宣之于口的想法?
江予简直被自己逗笑,然而最终,也只是略微扯动了下嘴角。
如果自己真的这么说了,恐怕在出院后,都不等他回到家,贺霖就会把他送到当地的j-i,ng神病院。
他无声地发出一道喟叹,又变回了那个得过且过的懒人,这些事情,都等出院回家了再说吧。
在淡去的花香中,他终于陷入睡眠。
两日后的晚上,国际机场。
贺霖拖着行李箱,与同事一起从国际到达口步出。为时半个月的海外出差告一段落,所幸去的是新加坡,回来后也没有调时差的麻烦。
“那明天公司见。”地下停车场里,大家分道扬镳,贺霖向其他同事道别。
同事却无情地拆穿他:“哈哈贺霖你上班上得上头了吧,明天是周六!”
贺霖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日期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