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繁朵骂骂咧咧了半天,结果对面那男人就像一具只会呼吸的木头,什么反应都没有,即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她的眸闪过一抹失望,心里的那团火越发没处发泄。
可,顾繁朵到底是爱着寒子时的。
她从床头柜下,取出吹风机插好电源,一手拨拉那一头乌黑细软的头发,呼哧呼哧帮寒子时吹干。
然后,一个坐在床上,一个腰背挺直坐在正对着床的沙发上,看向窗外。
无言的尴尬在空气中发酵,令人窒息。幸好还有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提醒着他们这是人间,不是黑洞。
窗外的高树在窗台和地板上散落斑驳的星光,风传来树叶的沙沙声。
天高,风清,日光澄澈,这样的安静时刻,是适合出外郊游,也是适合坐在窗前看书的。
唯独不该浪费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
然而,人生就是这样。我们无法选择下一秒将遭遇什么事,遇见什么人?可爱的是,正因为无法预料明天,人生才充满各种张牙舞爪的可能性精彩。
“顾繁朵,没有保护好安安,是我的过错。没有及时督促安安洗澡换衣,是我身为父亲的失职。我很抱歉。
顾繁朵,我也无法预料以后还会不会有类似事件的发生,我只能跟你保证,你们出事,我不会独活。”
半晌后,寒子时清了清嗓子,嗓音低沉嘶哑地对顾繁朵说道。
顾繁朵没想到,她等了半天,等来的就是寒子时这两句非常冷静的话,完全听不出他任何的悔意,越发怒不可遏。
她连连冷笑数声,下意识又摆出了拒绝交流,保护自我的双手环胸的姿势。
“寒子时,谁问你要没用的承诺了?你怎么不去想想,安安才几岁?你竟然敢随他胡闹,和他一起玩漂流?你脑子瘸了啊你!幸好今天是你断了腿,如果是安安,我要了你的命!你要死啊你!你怎么不去死一死!”
安安裹着大人穿的毛茸茸的浴袍,悄悄拉开洗手间的门,尴尬又局促地围观眼前上演的剧情:
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娇小女子蹬蹬蹬冲到寒子时跟前,一手叉腰,一手颤颤颤地指着男人的石膏腿,口沫飞星,把那个以性命护他周全的男人,骂成了狗。
人在生气的时候,果然是没有理智的。
能伤人十分,绝不保留半分。
语言、文字都是可以杀死人的。
“朵朵……”
“顾繁朵,既然我如此十恶不赦;那么,你们可以回去了。”
寒子时的话打断了安安的嗫嚅,他轻笑着瞥了眼错愕当场的顾繁朵,看向她的身后,瞧着洗过澡后,裹着浴袍,粉团似的小包子,他的眸底闪过一道黯淡的失落,脸上的笑容却反而更灿烂了,“改日登门谢罪。今天,请顾董事长把这块清净地,留给我。可好?”
他好疲惫,心更是累。
他断了一条腿,没有得到心爱女子的一句安慰,反而还被质疑对儿子的不负责。
寒子时吃力地躺平,拉上被子蒙住了自己。
他叫她什么?
经过昨晚,他现在喊她顾董事长……真是讽刺呐。
顾繁朵咬着下唇嘴,百般滋味滑过心头,目光停留在露在外面的石膏腿上,眸底闪过担忧。
她当然没有错过寒子时眼窝下的两团淡青,脸色的不正常青白。
她是……她是……情爱虽在,课分离的这六年里的空白和陌生也不是假的,她是不知道该如何关心他呐!
以怎样的身份呢?
寒子时可以那么口无遮拦地喊她“老婆”,她却没有办法轻松自然地接受。
可,她也无法做到像老朋友一样对他嘘寒问暖……
相爱容易相处难。
顾繁朵眨了眨眼,将忽然脆弱的眼泪憋了回去,冲到衣柜前,翻出安安的一套初冬季节的衣裳,大步走到无措的安安面前,塞到他怀里,“换上!我们回去!”
寒子时出事,安安当场便命令那名男护漂员开车,将他们送来了蜜色医院,住进了总统病房。
六年前,这间总统病房属于寒子时和顾繁朵;后来便属于了顾繁朵和安安。所以,里面多多少少地留了些四季的衣裳。
安安咬着唇,默默地合上洗手间的门,慢吞吞地穿好衣裳,几乎是一拉开门,就被顾繁朵拽出了卧室。
刚刚顾繁朵冲到自家的地下车库,发现她的车被寒子时开走了,便坐了秦灵珑的车赶了过来。
这会儿,她和安安站在那辆高大威风的越野车前,却没有上前。
顾繁朵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她把车开走了,也许寒子时不会主动来找她了。
其实,他是个很自我又很爱面子的男人。
因为爱她,才一再妥协。
而今天她刚刚像个疯婆子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也着实伤了他的心……如果她不给他一个台阶下,也许他又要玩消失了。
顾繁朵给沈医生发了一条短信,含蓄地暗示她,自己的车先留在了医院的车库……
母子一路沉默地回到家中。
顾繁朵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沉淀,火气消减了不少。
当然,她不会承认是被寒子时说,“今天,请把这块清净地,留给我。可好?”眼里的伤痛给浇灭了怒火……
“朵朵,你骂某人的话,我都听到了。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我提议玩漂流,某人一开始是拒绝的。我告诉他,如果他能通过考验,展现男人的勇敢和智慧,我就会帮助他,重新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