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吃饭,俞良被邀请与指挥使同桌,居然还有酒!
酒过三巡,指挥使问俞良能找多少人来。俞良不能答,他又问了一些上阵的事儿,不料指挥使也不能答。
指挥使道:“打仗咱们不管的。”
俞良纳闷道:“朝廷征兵不为打仗,为何?”
指挥使道:“俞兄弟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曹公奉旨设‘五军都督府’,有调兵军、统兵军、钱粮军、甲械军、传报军,一共五军。咱们这是统兵军,现在只管招人,不管打仗的事儿。”
俞良听得有些迷糊,喃喃道:“原来如此……”
指挥使道:“五军都督府一共sān_jí,京城的便是都督府;十到十五州设省,有个都指挥使司,州、府有指挥使分司。咱们就是开封府指挥使分司,现在只有统兵军分司。衙门在城里,等修缮摆弄好物什就搬过去。”
指挥使笑道:“先前俞兄弟说不会武艺,实不相瞒,本将的武艺也荒疏得很,不过识字罢了。反正咱们统兵军的武将也不打仗的。”
俞良心道,难怪这兄台如此好说话,原来就是专门拉人的,当下也客气道:“哪里哪里,将军过谦了。”
指挥使嘿嘿笑道:“真的荒疏得紧!”他似乎看穿了俞良的心思一般,又道,“不过哩,以后咱们还会打交道的。调兵军的人要聚集人马打仗,得让咱们来把人找齐;训练的时候,调兵军派人来教,管兄弟们的还是咱们。”
俞良皱眉道:“那带咱们上阵的人,岂不是不认识?”
指挥使沉吟道:“名字肯定知道是谁,不熟就是了。不过副指挥使以下的人,不分家的;上头是谁不熟,下面副指挥使、都头、十将这些都是平素认识的兄弟……你管上头是谁,都是传报军的官吏过来传军令,百人都以上的军令全是传报军的负责,叫你们去哪就去哪、叫怎么打就怎么打。”
“那倒也是。”俞良附和道,反正他也不懂兵。
指挥使端起酒碗,脸已经喝红了,不过说话还清楚,“有些事儿,我得和俞兄弟说清楚,你招人的时候也好有个谱儿。”
俞良忙抱拳道:“望将军告知。”
指挥使道:“军饷,是没有的,副指挥使以下的将士都没军饷。”
俞良:“……”
“若是有军饷,朝廷直接扩禁军就是了,何必搞得那么麻烦?”指挥使看了他一眼:“可不是没有好处。只要在籍,徭役是不用了,全家都不用徭役,不用去受苦受罪了不是,退一步说,就算谁家拿钱雇人替徭役,也得花钱不是?”
俞良皱眉道:“那倒也是。”
他心道:老子可不是为了省那点钱,再说我是生徒,本来就不用服徭役。
指挥使道:“平素召集起来练兵,衣食用度都是公家出,练兵完了,粮食、布匹、盐什么的多多少少会发一些带回家;反正不练兵的时候,大伙儿该种地就种地、该干匠人的活就干匠人活、该读书读书,也不耽误……
要是打仗?这就是大头了!调兵前会发一些安家费,打完了按军功等级厚赏,什么功领什么钱,钱粮军直接发,清清楚楚童叟无欺;靠这个置田置业,是完全可能的!
死了残了,有抚恤,天子内库的钱来发。内库要是没钱,天子拿‘官地’良田来抵。
那些穷怕了的人,只要舍得一条命,干这个是包赚不赔的买卖。”
俞良愕然。
指挥使又好言道:“俞兄弟和一般士卒又不同,你的前途更大。好好干,立了功问你要钱还是要官,你就要官,一旦突破了副指挥使的级别,那就真正一辈子吃皇粮了!
礼部那边的‘制科’考得上就转文官,考不上就呆五军都督府这边,甭管去哪个军,都是领俸禄的武将。像本将这统兵军的人,不用打仗,就管管人,和官员有啥区别?”
俞良听罢用力点头,这才是他要的东西,上进的路!
……
江宁府,已经入夜了,长街上秋雨淅淅沥沥,灯笼的亮光也变得朦胧,生出幽冷之感。
“五军都督府”行辕内,曹彬仍在灯下观看卷宗。
他一脸疲惫,很多天没睡好了。
一个后生端茶上来,小声道:“阿郎将息一下身子才好。”
“哼。”曹彬没答话。
这乡军虽然大部分人不发军饷,但曹彬大概算了一遍,皇帝是下了血本的。要是干砸了,皇帝内库的大半家当都要砸在里面,能饶得了自己?
不过,曹彬也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因事关重大,若是干成了,自己作为“五军都督府”的第一任掌舵,恐怕比唐朝“出将入相”还要风光,宰相见了他恐怕也得礼让三分!
事关重大,不仅是设了一个军府和一个江南大营那么简单。
曹彬在灯下仔细琢磨着枢密院的“军国令”的各章各条。这是国策级别的一个大方略。
不仅组建十万将士这么回事,十万人马只是第一批。枢密院的意思,要大规模扩展兵源,实行三层发掘战争潜力的策略。
第一层,便是在籍的乡军。在军籍的兵员可以直接征召起来成军打仗。
第二层,去籍后的兵员。在籍三年后,一些人会去军籍回归民籍。但是他们从过军打过仗,聚集起来就可以用,朝廷只要有钱,缺少兵力时就可以给军饷募兵成军。
第三层,无籍兵员。五军都督府要陆续组织训练全天下十六岁以上的男子,让他们懂得使用简单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