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会不会超出他的预期?
这世上许多事于他而言,不过一场豪赌,可以只用一半的运气和勇气。
唯独此事不可以。
墨珠“啪”的一声滴在宣纸上,极好的风景被迅速晕染开来的墨痕浸淫。楚霆低低叹了口气,将笔搁在一旁。邓达忙趁着间隙上前,将宣纸撤下。
楚霆似是苦笑:“朕果然比不得年轻时候了。”
邓达将宣纸收拾好,恭声道:“陛下既然上心,这顾虑自然就多了。”
楚霆恍若未闻。只自顾自地从多宝阁里拿出一本书来,可草草翻了几页便放下,立刻又拿着另一本来。如此反复,不像看书,倒像是在找书。
许久都未寻到,好不容易被压下的烦乱再度被扯了出来,楚霆高声怒道:“朕前几日放在这里的书呢?!”
楚霆常看的书不多,随身更是少之又少。邓达立时明白他所言之物:“可是《褚循游记》?昨日放在了陛下的寝殿,奴才马上派人去拿。”
楚霆恍然,忽地想起是他亲自将书放在枕边的。
“不必了。”语气里的怒意倏忽不见,只剩下难言的情绪,“朕知道它在那里就好。”
房中的內侍皆低头静默,看似训练有素,可从细微处还是能看出并未适应帝王忽来忽去的怒气。
邓达摇摇头,想着这批新人仍需再练练,又担心一会儿来个不长眼的,添了帝王的怒火,便干脆将人都清了出去。
屋内沉默片刻,邓达抬眼看了看楚霆的神色,心下稍定,这才开口:“顾相为人看似散漫,实际却中正持重,乃一外圆内方之人。此番出使,事关两国,顾相自是知晓孰轻孰重。”顿了顿,“顾相当年既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还请陛下相信她可以从容应对。”
楚霆听着邓达的话,烦杂的心情慢慢沉浸。
良久,长叹一口气。他确实有些关心则乱了。
可还是不想多言,也不想看见别的人。他与她共同的记忆本就少得可怜,如今脑中偏偏又都是她与那人在一起的样子。
他摆摆手:“朕今日想静一静,若非大事,不必让人进来了。”
“……是。”
凤新皇室自炎兴帝起,后宫便只得一位皇后,到了熙宁帝,亦不过只多了一位宋妃。至于如今的景泰帝,虽定下了后位人选,但嘉礼未成,后宫终究不过虚设。是以偌大的皇宫如今只得四位正经主子。
此种情况放在炎兴帝时期,便是正好,帝后和睦,其乐融融。可放在眼下,便让人难免觉得空旷,无论立在何处,都有些不知所向。
慈宁宫算是皇宫里最热闹的地方,可也不过是每月多来那么几拨儿回禀事务的內侍。
韩悠淡淡看着香炉里的轻烟,眼神幽深。
“太皇太后寿诞将至,宫中诸事应已经妥当了吧。”
撷涟低头:“是。”
韩悠唇边突然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来:“南国左相,不知会是个怎样的人物?”
顾霜一个小丫头她未尝放在眼里。况且萧彻将她护得很好,她没必要此时去招惹她。但顾染不同。既是谋臣又是女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切入点了。
撷涟和采漪一时静默不语。
韩悠又想起了旁的事情,淡淡笑着问道:“摄政王府最近可有何动静?”
撷涟摇头:“并无。”
“那个唤作轻衣的婢女呢?”
采漪上前一步:“亦无不妥。”
韩悠打量着自己的指甲:“她的病症到底为何?竟劳动医女沈昙按时请脉。”
采漪微微敛眉,语气谨慎:“说是她喜欢一人在夜里哼歌,痼疾而已。”
韩悠碰了碰指甲,挑眉道:“那应当便是夜游症了。”
采漪想了想:“想来是的。毕竟沈医女虽隔几日便去请脉,却鲜少写下什么方子。”
韩悠继续瞧着香炉里飘出来的烟,微微一笑:“无甚不妥便好。”
采漪隐隐觉出掌心微湿,躬着身子又退回原位。
马车正隆隆前进。顾染先是揉了揉眉心,然后轻轻侧身,拉开车厢里的暗箱,取出一张信纸来,神色淡淡。
这信纸想是有了些年头,颜色泛黄,边缘发毛。
顾染下意识地摩挲着这比普通信纸薄上一倍的纸。沉思之中,不其然再次看见了边角处细碎的蓝色小花,微微皱眉。
不知道萧彻是否明白了她的提醒,又想了想那方式是否太过委婉了些……摇摇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如何都该生出些疑虑。
又凝视了信纸片刻,方才将其放回原处。
不久便可见到小霜了。暗探传来的消息虽令她欣慰,可总归还是得亲眼看见才可。何况前不久小霜才与那人见面,心里恐怕终究不大舒坦。
莫说小霜了。想到时隔十六年,将再次见到他,顾染自己一时也弄不清具体的情绪来。毕竟漫长的岁月已经磨掉她对他的所有希望,而她也不再是那个爱做荒唐事的顾家小女了。
可她偶尔也会担心,年少时跳脱的性子某一日又突然冒了出来。
就像十七岁初见那人的时候。
她许久没有这般不自信了。顾霜笑着低低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就那么端坐着闭目养神。
中秋将至,圆月渐显。月光透过层层的屋檐树叶落在地上,投下万物的影子。
想是下午歇得时间长了些,顾霜夜里如何都睡不着。可又不想扰着萧彻,耽误他休息。辗转几次依旧未能入眠,便干脆睁开眼睛看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