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念头在他心底隐隐约约开始形成——如果这场婚约之赌,必须有一方退出才能救穆晓晗,那么他将没有第二个选择。
每当这个念头出现,谢烟就会强行压下,他告诉自己,一定还有其他解决办法。
直到在滕州府城门口,被穆风拦下。
那个比自己低矮了许多的少年,在得知谢家主家拒绝提供帮助后,用与他年纪不符的严肃表情告诉他,洛大师的这场赌是认真的,她不是在开玩笑。
谢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了。
在他连夜离开滕州府时,洛浮生没有出面阻拦,他便明白,在沈魄插手之后这场赌约就已不是儿戏。
不管是真的有鬼还是洛浮生的装神弄鬼,作为最初的参与者,他都不能将“祖先降罪”一事是假的爆出,这样只会让谢家在这场赌约中的形势更加低劣,甚至会影响到滕州府商行对谢家的信任。洛浮生的海口已经夸下,整个滕州府都在等着看穆晓晗的最终归属,如果他不放弃婚约,沈家也不退婚,穆晓晗依旧安然无恙,那洛浮生的计策就会受到怀疑,尤其是在御廷尉任职的沈魄,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查清这件事。
到那时,沈家便是唯一的受害者,谢家与穆家的婚约怕是不仅要作废,谢家也将会面临来自沈魄的巨大压力,主家的态度又如此坚决——他不能因自己一人之私,让谢家在滕州府百年的基业受到动摇。而经此一事,穆晓晗在嫁给沈书墨后,恐怕也难受尊重,尤其是沈书墨拥有数房小妾。
只能由他主动,主动退出,才能保全谢穆两家的颜面。
但是在谢烟向穆员外提出退婚意愿,穆员外沉默的态度引起了他的警觉。
百年来,谢家依凭主家在全国的势力范围不断吞并穆家产业,穆家以在滕州府的深厚根基抵御谢家,有时还能回击,两家互相牵制各占半壁江山,滕州府的盐业也因此蓬勃发展。商业斗争向来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本来若无他与穆晓晗的情谊,穆家与沈家联姻,对谢家的冲击并不会多大,沈魄虽从政任职御廷尉,也不过只是一个廷尉正,比起谢家在朝中的关系如九牛一毛。
沈家与谢家不曾交恶,沈魄顶多也就是在官场上给穆家通通路子,不会对谢家多为难。
只是经此一事,沈魄怕是已记恨了谢家——谢烟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沈家对娶穆家女儿有如此大的执念,即使得知穆晓晗“病重”命将休矣,也不肯放弃。他心有疑惑,更怕沈穆两家会就此联手,沈魄虽只是廷尉正,却有监审之权。他不怕沈魄在朝中为穆家铺路,但是他若有意给谢家使绊子,也会给谢家带来无限的麻烦。
所以在别过穆员外后,谢烟飞奔回家,向父亲表示出将会退婚意愿后便匆匆赶往沈家,一是想来一探沈魄的态度,二是想见一面沈书墨。在离家前,谢烟曾向父亲叮嘱,他回来后,再正式向穆家提出退婚。
此番来沈家,谢烟并未见到沈书墨,而沈魄冷淡的态度似乎应征了谢烟内心所想,这次的婚约之赌,沈家即使娶到了穆晓晗,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谢烟揉揉泛疼的太阳穴,牵着主家二公子赠与他的那匹宝驹,缓步走在田野间。
这场婚约之赌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低估了沈家对这场婚事的看重程度,也高估了主家对滕州谢家的支持态度。
“呦,这不是谢公子吗?”
一双黑色官靴出现在眼前,那贱兮兮的声音不必抬头看,谢烟都知道对方是谁。
“洛大师。”谢烟朝着洛浮生拱手。
谢烟的态度让洛浮生有些惊讶,她挑着眉打量了一番这个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俊美男子,指指自己,好奇道:“你不打算打我一顿吗?”
“不打算。”
洛浮生的出现提醒了谢烟,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他得赶快赶回去与父亲商量如何应对沈穆两家的联姻所带来的影响。
“你真的放弃穆小姐了?”
在谢烟绕过身侧时,洛浮生突然问。
谢烟步子一驻,眼前又浮现出他向恋人坦诚要退出这场婚约时,恋人在见到他时的喜悦瞬间退尽,只余满眼的哀伤与不可置信。
“其实你如果坚持,穆小姐是宁死也不会嫁到沈家的。”洛浮生随手拔了路边生叶的丛草,喂给枣红色的大马。
“晗儿不能死,我不是她的良人。”对于穆晓晗,谢烟此时只余了满腔的对不起。
“你不是,那沈书墨就是喽?”洛浮生见马儿吃的畅快,又连拔几棵,揣在怀里。见谢烟沉默不说话,洛浮生啧了一声,感叹道,“男人果然都是绝情的,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怎能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只可惜穆小姐一腔深情错付,怕是要哭瞎眼睛喽。”
“晗儿她……”谢烟眉一蹙,心忍不住揪起,“她可还好?”
“就你走了之后,到我来找你之前,还在哭。”洛浮生撒起慌来面不改色,不过她倒是希望穆晓晗能哭出来,那副绝望模样,看着都心疼。
“是我对不起她……”谢烟垂目,表情无甚变化,握着缰绳的手却崩起了根根青筋。
“如果……”洛浮生将手中最后一根草藤喂给大马,似是无意的道,“我有办法,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沈家与穆家也找不到谢家的麻烦,你——”
洛浮生话还未说完,已被谢烟一把抓住双臂,他眸中闪着几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