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叫了半天人,嗓子冒烟才想起来下人都被发卖了。叹着气披了件衣服,去提井水自己烧,刚把水打了来,就听见隔壁余氏道:“人都了吗?想吃口热的都没有!”
杨岚只好放下眼前的事儿,重新过去伺候婆婆,余氏觉得是自打她过了门,顾家就开始倒霉。
真是个丧门星,现在嫁过来也有一阵子了,肚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余氏更觉得她是个扫把星。她夜里睡不着,早上起不来,干脆就折腾余氏,一会儿渴了,一会儿腰酸要揉,眨眼就天亮了。
“得了,劳累你来回地跑,快去眯会儿吧。”余氏也乏了,看着她就烦。
杨岚如蒙大赦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回了自己屋子脱了褂子正要歇下,顾沂起来了。又要伺候他穿衣洗漱,还有早膳也没有做,灶还没有通,火得现烧,她看到摆在破桌子上的那一碗井水,想起来昨天下午就渴了,现在一口水还没喝着。
顾沂看她愣着不动,自己穿戴好衣服站起来,随手接过桌上那碗水,含进嘴里漱了漱口,往边上一吐,突然看见杨岚披头撒发,目露凶光地瞪着他。
顾沂吓得往后仰了下,抬手遮住她的脸:“一大早就摆脸色,也不嫌晦气。”
杨岚心里有怨,却早就认了,被家里十几两银子半卖半送地嫁过来,嫁鸡嫁狗都是嫁,她也跟着他享过几天福,现在也没娶个正经太太来气她,她惜福。
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重新打了井水去烧了,才捧过来给顾沂洗漱,又拿着梳子给他通发梳头:“爷今儿还出去吗?”
这些天顾沂一大早就没人影,夜里才回来,杨岚担心他在外头有相好的了。
有了也轮不上她来问,她一个做妾的,还生不出儿子,不被卖出去就是上辈子积的德。但她还是担心,只敢这么旁敲侧击地提一嘴,顾沂还很不高兴,胡乱抹了下脸,把手巾扔到一旁:“饭备好了?”
杨岚不敢说没有,悄声地捧着脸盆出去把水泼了,再绕到灶屋去烧早饭。
好歹顾沂还不打她,她一边捅柴火一边庆幸。
余氏得睡到下午才起,所以用早饭的时候杨岚只用侍奉顾沂,等他吃完了,才轮到她坐下吃剩饭,用勺子拨弄着凉透了的黄米粥,有点稀,她把馒头撕碎了扔进去,稀里哗啦地吃完了。
顾沂冷眼看她吃饭的模样,心里厌恶,指了指西边的屋子:“待会儿给那边好生收拾一下。”一边说着又出了门。
西屋里住的是杨岚的小姑子,杨岚想想她,又低头看看自己,好歹还有口粥喝,有名有份地住在顾家,自己的日子还真算得上不错。
小顾氏找回来的那天,正好赶上余氏领着杨岚又去姜家闹事儿,闹到一半儿,邻居来个人说:“顾大嫂子,你大闺女回来了!”
余氏兴冲冲回去,以为小顾氏就算比不得那个瘸子风光,好歹带些家当回来,一见着人,穿得破破烂烂,地上一双鞋也懒得,露出里头脏兮兮的白袜子,一看就是走了几十里的路,走路把鞋子给磨烂了。
余氏差点没认出来,盯着她上下看了半天,“怎么这个样子就来了?”她一颗心算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小顾氏哇一声扑上去喊娘,余氏看她面黄肌瘦,早没了先前的水灵模样,过去被她养得多好啊,专门买了个小丫头伺候她。说要把一双手养得又白又嫩跟刚剥的葱白似的,每天要用泡了花瓣水的热毛巾敷手。
她图什么?不就是图这张皮子吗。
余氏还抱了一丝希望,说不定是为了防贼才故意打扮成这样,她拽着闺女的手:“告诉娘,爷儿们给你的那些首饰家当都藏哪儿了?”
小顾氏敲开家里的大门就后悔了,如果现在还住着县太爷的大宅子,余氏可能还会有功夫挪一部分精力展现慈母情怀,现在
她娘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
三爷把她赏给冯将军,一转头,那个贪生怕死的怂包就让人把她给扔的远远的,连她之前穿的绸面衣服都给扒了下来,换上这身粗布袄子。她坐在一个土堆旁边,看着士兵骑上马甩着鞭子走了,她不信自己就这么被扔了,月亮出来,草丛里一双双绿森森亮晶晶的眼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只能回家,有口饭能活命就行,她还不想死,赵家二少还等着她,她回去了,还是能嫁给二郎做二奶奶。
冯玉春是怕她穿得太显眼路上遇上歹人,他又不贪那点绸缎,难不成还能带回去给夫人穿?
她虽然坑了他,不过和一个小娘儿们计较太掉面,人是不敢留了,您哪儿舒坦哪儿待着去吧。给她的包袱里面塞了几个烙饼,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造化。
冬天猛兽都藏起来不露面,歹人也怕冷,小顾氏一路走进金陵城,除了累点儿模样惨点儿看起来像要饭的,四肢健全,如花似玉的容貌也还在。
可在余氏看来,至少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赵家是不能嫁了,别说去做太太,做妾人家都瞧不上。
卖出去做窑姐儿?好歹是自己亲闺女,不差这点良心钱。
余氏现在看她,已经不指望在她身上有赚头了,趁早打发了才好。
“赔钱货!”她一口呸在小顾氏的脸上,人回来了,就不能再去姜家闹事儿了,早知道这样,死在外头好了?扭头垮了门槛进屋,顿了下对杨岚道:“还是给她验验身,你会看吧?”
杨岚点点头,她有点心疼这位小姑子,娇滴滴一个妙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