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才情,不问家世不求名分,只为夜夜相伴,待到书生功成名就,女子忽而告辞说缘分已尽。”顿了顿,声音提高八分,“全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子煦被他这个包袱抖得哈哈大笑,“说得正是,那么这些狐狸精干什么呢?”他抬手指向门廊上的符。
“狐狸精美丽的皮子是真的,性子可就没那么温和了,不问家世不求名分也是真的,但它们贪图的可是大大的财富,鲜血淋漓的心。”指指自己的左胸口,“待到被骗的人一心沉溺其中,它们就划开人的皮肉,带活掏出心吃下去,功德圆满。”
厅里一时寂静,外头荷花池里流水潺潺,空气里飘浮着青桔洁净的香气。
“怎么,吓住了?”卿远用手指点点子煦,有嘲笑的意味,“我倒有点想见识见识这些狐狸精们,毕竟,它们要等上钩的人沉溺感情不可自拔才动手,这就说明,颇有手段。”
“有什么好见识的,好端端人的感情不要,想见识狐狸精的?”子煦觉得他不可理喻。
卿远摇着头,竖起食指在子煦眼前摇着,“此言差矣,这种感情从哪儿找?媒妁之言的正妻,一般端庄贤淑,可少点儿情趣;买来的小妾,大多美艳不可方物,却少点儿气度;乐坊的花魁,那绝对是温柔乡中的极品,却不是普通人能一亲芳泽的。据说,这些狐狸精们,能让人醉生醉死,恨不能掏出心肝来给它们。”
“那不刚刚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掏出这些无脑之人的心来,成全狐狸精的大业。”子煦对这些情/欲熏心的人颇为看不上。
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不知雨吟那边如何。往西北走的路虽然大多坦途,而且越阳王的地界已经到了雁门关,自己经历的生死劫难应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可她毕竟体弱,西北多飞沙走石,不比皇城,心里担忧,就告辞卿远,由仆从引着去自己客居的小院,给雨吟写了封书信,打发下人送出去。从西南到西北,已经都是他这一派的,书信往来倒比京城方便许多。
窗外月光皎洁,虽然算来京城是隆冬时分,可西南却完全是春暖花开的景象,微风吹着窗外修竹,洋洋洒洒的影子正投在他床前,很有隐居的意趣。外间有门“吱呀呀”地轻响,想起夜半飘入的狐狸精,让人如痴如醉,该是怎样的美貌?他懒懒地躺在床榻上,眼前出现一张娇俏的脸,“子煦,我好疼,好疼……”一手捂胸,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凉凉的,坚硬的。
猛地惊醒,床前两个蒙面人举刀,一人的刀刃已经碰到他正捂着胸口的手腕。急忙抽出枕下短刀横扫,两人腰腹被划开大口子倒在床下,碰倒了床边的衣架烛台,“乒铃乓啷”一阵响。
外间烛光幢幢,卿远跟在仆从背后跑进来,见子煦没受伤,大喘一口气,“让最信任的护卫把这屋子围一圈,给我父亲送信。”说着,蹲下身,亲自拉开两人的蒙面巾,发觉已经口吐白沫身亡。
“这不是府里的侍卫吗?”眼尖的仆从看一眼发青变形的脸,却也能即刻认得出来。
☆、韬光养晦(二)
忙忙碌碌的一夜,不光惊动了舅舅,不知哪位仆从还去宁侯府里通报,连宁侯也匆匆赶来,卿远和子煦连忙扶着他老人家在卿远的床榻上歇下。
虽然死人不能开口说话,但行刺的两人不是生在锦城,细究起来,家族世代从皇城南迁。皇上,不,先帝在爆炸中驾崩之前,锦城一直是西南重城,无数南来北往甚至异邦商旅都会在锦城中长住短歇,这样的异乡人在锦城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宁侯小歇了会儿,蹙着的白眉一抖一抖,“今时不同往日,摄政王不知在锦城安了多少细作,现今全用得上了,不急不急,自有办法。”说着,吩咐自己带来的侍卫把守好子爵府的内圈,打发儿孙们各自睡下,白天从长计议。
子煦整夜整夜的梦,却不是因为睡前的刺杀,而是那个芦苇滩边的姑娘,她又一次碰到他的手了,于是他的手上也是黏腻一片的血,她不断地说,她很疼,是他负了她,伤了她,欠了她,不哭不闹,可胸口喷涌的鲜血,触目惊心。
睁开眼,天已大亮。逃亡的一路,确实有无数的人为他牺牲,他不会忘的,但他没有负过人,更别提伤过女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种梦。
宁侯已经想好对策——送他上钟山,直说“只是苦了子煦”,但舅舅却觉着,这是个领兵的好契机,说得子煦有些懵懂。
卿远显得不舍,“群山当中,虽然安全,面对的全是兵士刀剑,太无趣。”
舅舅带责怪意味地拍了一击他的头,“你以为人人跟你一个样。”
子煦不再多问,既然长辈都认为对他有好处,听从便是了,跟着去宁侯府陪着老夫人用了午餐,被自己表妹们的脂粉气熏得几乎睁不开眼。
从皇宫搬到皇子府之后,他再也没见着过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的场景了,倒是和幼年看到的,各宫妃嫔齐聚的记忆那么相似。听说父皇驾崩后,无所出的妃嫔们都殉葬了,细细一算,几乎大半的后宫就空了。到底是殉葬,还是屠杀就不得而知了,总之那泛黄的记忆里,有一大半的妇人们都已作古。
才一夜的功夫,子昊已经沉浸在表姐妹们的追捧照顾中不能自拔。子煦故意逗他说带他一起去钟山,吓得他筷子里夹着的一块玫瑰酥酪滚落在桌面上,引得满屋子人的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