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紧闭,却跟在扁舟后缓慢地摇来。
“启禀皇上,不是歌妓,只是游湖的年轻小姐,不便献歌。”
“能给皇上唱曲,就是王公贵族家的小姐也觉得万分荣幸。”一旁宫人总管瞿福耐不住了,他跟随皇上半年,很少见他这样好的兴致。
一艘小舟轻启雕花门,款款走来一名女子,纤细的腰肢、狭长的凤目,看得四周的侍卫一愣,子煦却皱了皱眉,一股不祥的气息扑面而来,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可又记不得哪里见过。
这位女子倒不怯场,立在自己的船头,大方地哼唱一曲西南地的民歌,于是远近湖面都静了。
子煦瞥见另一艘小船的窗户开了一个角,有人从那一角中在看他,然而他却看不清。
一曲唱完,子煦道“赏!”然后示意另一艘船。
那位女子一步跨到另一艘船头,用娇媚的笑轻而易举地止住了想要上前的侍卫,“小妹羞于见人,恳请皇上怜惜。”
一时索然无味,子煦摆了摆手,就由着两艘船划开了。他是皇上,是天下的主人,哪还需要强人所难。却也没了趣味,下令回锦城。
他知道,方才湖面上的歌声并不是这个娇媚女子的,那声音像三月的暖阳,萦绕在梦中,直至早晨梦醒。
还未等他穿戴齐整,总管瞿福已经钻进他的卧房,一脸得意的笑,低着头也藏不住,“小的让人去查昨天那两艘船了,嘿嘿。”
子煦一直觉着瞿福身上透着股猥琐劲儿,又不讨厌,很是好笑,“结果?哪家千金小姐,心气这么高?”
“嘿嘿,越是世家子弟,越不敢和皇上摆架子,偏偏有些人,愈是达官贵人,愈是不放在眼里,才能,嘿嘿……”
子煦拧着眉,看脸都快贴到地上的瞿福,“这些不识抬举的人,是哪些人?”
“是当今锦城最俏的头牌姐妹,寻清,和望霁。”
“什么!”子煦双眼大睁。
瞿福听在耳中像是断喝,吓得跪倒在地上,“是锦城的花魁,姐妹二人,一个柔媚一个清丽,目前尚为清倌人,只吟诗弹唱,陪客全凭她们的性子,客人还需出纹银百两;至于梳弄,听说定在一个月之后,锦城的贵人们都争相出价,还未定下。”
清倌人,梳弄。子煦一拳砸在圆桌上,“我要见,望霁。”
“是,小的这就去办。”瞿福一个劲儿点头,方才险些以为马屁拍到马脚上,正后悔不迭,这会儿又拨开云雾见太阳,吹着口哨一路大摇大摆出去。
子煦宿在从前卿远的府邸,从早到晚坐立难安,挑了几个亭子楼阁,让人置办晚膳,却又觉着不是太简陋就是太嘈杂,总也挑不好个地方能一诉衷肠。
日渐黄昏,空气里到处是艾草和雄黄的味道。
瞿福垂头丧气地凑到他跟前,“皇上,那望霁姑娘,性子很是乖张,说,说要皇上去见她……”声音到后来细不可闻。
“好!”子煦袖子一甩,已经跨出去几步远,“甚好!”又碍着身上龙袍过于点眼,叫人重换了身贵胄的锦衣,才急急出门,往锦城中胭脂气最为浓烈走去。
☆、端午心安(一)
暮色渐深,华灯初上。
望霁立三层小花楼最东面的月窗边,远远看到一身藏蓝锦袍的男子,身前仅两个侍卫开道,在人流中急匆匆走来,虽然像某个权贵人家的公子,锦城这样低调的贵公子那可太多了,可那英武气度,却又不是哪一个年轻公子能比的。
“我说了不见,为什么引他来?”望霁转头,和睐着狭长凤目的寻清对视。
“上一回,你从我手里抢了这么金贵的猎物,却放走了,说是报恩。想想你是我妹妹,放走了就放走罢,可现在他又自投罗网来了,哪有不下手的道理?”寻清轻击手掌,门外的侍女端进来一壶花雕、四碟精致小菜,摆在房中楠木圆桌上。“爹爹娘亲疼你,那你就混出个样子来,别到最后,连这基本的一关都过不了,丢我们皇族的脸面。”拍拍她的肩,带着柔媚的笑走出房间。
最基本的一关,就是幻化成人形,来人世间,骗一个爱上自己的凡人,挖开那颗赤诚一片的心吞下去,即刻拥有无尽的生命、以及灵狐和人的两张华美皮囊,成为山林的主宰。
这一关是灵狐炼成的基本,从前还小的时候,他们都跃跃欲试,以为信手拈来;长大了来了人间,才知道完全不容易,世间哪有那么多全心全意爱别人的凡人?嘴上说着爱,实则贪图美色;心里以为爱,实则自欺欺人……
山间的灵物都看不起凡人,觉得他们愚昧脆弱;但回头看看没有炼成的灵狐,又比凡人强到哪里去呢,除却美丽的皮子,和锋利的爪,再没有旁的优势。
有过许多忙不迭想要挖出心炼成正果的,挖出来吃下去,这才发觉,和猪心二两并无两样——那个信誓旦旦说爱她的人,其实是骗她的,一切都得重头来过。
望霁修炼出这身皮囊后,头一桩事情便是报恩,送他过了阳关,她才能安心完成自己的修炼。她追寻着寻清的足记,在锦城觅得这,迎来送往,得以见到太多想要一睹芳容的男人,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饶是如此,也没能找着一个有真心的。
凡人不是束手就擒,乖乖任人宰杀的,西南的猎户与道士,盯着夹杂在人世间的灵狐们,刀剑神符都能致他们于死地。但凡能有个机会,都会当断则断。
身后的门打开,久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