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目光晃了晃。
秦始皇不会以为自己要给他下降头吧?
嬴政脸色微微变了,“你对降头有兴趣?”
徐福迟疑了一下,他是该点头还是不该点头呢?要是秦始皇误以为自己是为了谋害他,才研究起了降头术,一怒之下把自己车裂了怎么办?
徐福冷着脸不语。
看上去挺高贵冷艳,像是不乐意搭理嬴政一样,实际上,他知道还没想好托词而已,平时无往而不利的忽悠技能,似乎在这一刻失效了,真是好忧伤。
“奉常寺中有一太祝,对降头之术颇有研究。不过寡人听闻,使降头术之人,恐会危及自身寿命。”嬴政迟疑地道。
嗯?什么意思?
徐福惊异地抬头看向嬴政。秦始皇这是语气相当温和地在向他提建议?秦始皇难道不应该多疑一点,怀疑他图谋不轨吗?徐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顿了顿,解释道:“我并无研习降头术的爱好,只是多了解一些偏门之术,若是改日遇上了,也好有法子对付。”
嬴政暗自松了一口气,面上浮现些微温和笑意来,“如此很好。”
嬴政十分厌恶降头厌胜之术,但若是徐福做起这些事来,他又如何厌恶得起来呢?
徐福将书简拿回来继续,而嬴政也找来了一卷简略提到观面相的古籍。
徐福还在醉心研究降头术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嬴政也在醉心于研究他。
*
奉常寺中上下,皆已得知赵太后薨逝的消息,众人不敢再嬉笑玩乐,他们只着素衣,面上的表情严肃,连说起话来都是低声细语,生怕被谁一状告到秦王那里去,他们绝对直接丢了小命。就连用饭时,都只是草草用了,以示对太后薨逝的哀痛。
赵毅坐在桌案前,神情严肃低落,而实际上,他内心是狂喜的。
蜡祭之日,太后薨逝,那不是说明徐福挑选的吉日并非吉日吗?蜡祭之日出了如此大事,秦王焉能不迁怒到徐福的身上?就算秦王与徐福私底下真有什么干系,恐怕也不会在此事上放过徐福。
赵毅心中甚至还隐隐有些快意,秦王选徐福,而不选他,瞧瞧,如今不是便出事了吗?
徐福久久未归,也不知是不是直接丢了性命,或者干脆被秦王囚于宫中。若是如此,那他的机会便来了,失去了蜡祭上大出风头的机会,但以后没了徐福和王柳这两人在前阻挡,他要出头便容易多了。
赵毅甚至已经暗暗谋算起,日后如何在秦王跟前取得青睐了。
赵毅却是全然不知,赵太后之死,皆由嬴政一手策划,他又如何会怪罪到徐福身上去呢?此时奉常寺中人食不知味,处处受拘谨,而徐福却是在宫中享用佳肴,随心所欲,自在得很呢。
赵毅心中暗喜,却不知这也只是最后的暗喜了。
*
申时三刻。
宫人将桌案在寝宫内置好,随后呈上了菜肴。
徐福放下手中书简,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早就要用膳。宫女引他过去落座,徐福才发现桌案上的食物,竟然是如此丰富。徐福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若是要守灵,自然得饱腹才能撑过去。
徐福也不拘谨,同嬴政跽坐下之后,便手执筷子开始用饭。
吃完之后,两人也未再做休息,嬴政换了一套常服,之后便带着徐福直接到甘泉宫去了。
他们去的时候,大臣贵族们也已经到了,众人都换了一身素服,神色恹恹,眼眸中含着悲痛之色,仿佛死去的人与他们有着深厚关系一般,嬴政带着徐福先走了进去。甘泉宫中已经全然看不出之前的模样了,里面拆了个干净,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摆了个灵堂,显得有几分悲凉空旷。
嬴政冷冷地点了香烛,插在灵前,随后便有宫人带着扶苏,抱着胡亥前来,跪在地上行礼祭香。
胡亥见了徐福,就冲着徐福伸出手,嘴里哇哇地叫着,一张小脸被冻得青紫青紫的,应该是在过来的路上见了风。
王宫之中,扶苏好歹算是长子,而胡亥是失了生母,毫无依靠,又不得王上宠爱的幼子,宫人们对他自然多有怠慢。
胡亥双手举得久了,便委屈地哭了起来。
徐福心中动了动,低头对扶苏道:“胡亥公子定是要扶苏公子去抱一抱,才肯止住哭了。”
扶苏懵了懵,站起身来,见胡亥还冲着徐福张牙舞爪的,企图索抱。
扶苏心底暗暗估摸着徐先生或许并不大喜欢孩童,于是扬起温和的笑容来,“嗯,我去抱胡亥吧。”说着扶苏便要宫人将胡亥递给他,宫人心惊胆战地将胡亥交了出去,扶苏双手软绵绵地将胡亥托起来,身子还跟着摇了摇,徐福的心登时悬了起来。
哦,糟糕,忘记扶苏才五岁了!
徐福主动伸出手来,“公子年幼,恐抱不起胡亥,便将他……”徐福话还没说完呢,扶苏脚一崴就要往下摔,徐福脸色顿时变了,伸手就将胡亥抓在了怀里,扶苏倒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双眼唰地一下就红了,鼻子也变得红彤彤的。
徐福无辜地眨了眨眼。
啊。
后世那个贤明传天下的扶苏公子,现在也还是个会摔屁股墩儿的小屁孩儿啊。
嬴政总算大发慈悲伸手将他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胡亥趴在徐福的怀里,望着扶苏咯咯直笑。
扶苏拍了拍屁股,眸光闪闪地望着嬴政。
“扶苏和胡亥不宜在此久留,见过祖母后便回寝殿去。”嬴政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