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本已猜测事态紧急,却没想到如此的惨烈,又问:“被黄祖杀的吗?”
“岘山!”甘宁吼道,“不该追黄祖!他偏要追!被黄祖一箭射死了!”
再没有比这更坏的消息了,周瑜听到以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小船也差点翻了过来。甘宁又一手拖着周瑜,吼道:“当心!”
“孙家是你什么人?”甘宁又问。
“世交!”周瑜说。
甘宁没再说话,然而一过江心,风浪犹如照顾周瑜一般,渐渐地小了下来,不到一盏茶时分,居然风平浪静,乌云退散,现出金色的夕阳。周瑜全身脱力,一袭武袍已全是水。
他解开布带,朝甘宁说:“谢了。”
甘宁嘿嘿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站在船头。
周瑜靠在船尾,只觉平生最凶险之事莫过于此,有时任凭你君临天下,手握百万重兵,老天爷发起怒来,谁也无法抗衡。
“你不怕老子将船沉了,把你劫了?”甘宁说。
“不怕。”周瑜一边拧袍子上的水,一边头也不抬地答道,“劫我做什么?”
“劫你回去当个压寨夫人。”甘宁调侃道。
周瑜一怔,继而笑了起来,说:“这么劫,能劫到女孩?”
甘宁说:“老子从前便常常载着良家妇女到江心,船一打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自然得从了我。若不是看你长得俊,老子也没这心思渡你。”
周瑜登时大窘,随口扯开了话题,问:“然后呢?”
“然后?”甘宁道,“办完那事儿,让她们回家去就是。”
周瑜想到一艘船,万里长江,载具一打横,甘宁便在船上拈花惹草,顺着滔滔江水度那春宵,当那淫贼,实在是荒唐至极。
小船慢慢靠岸,周瑜上岸,想朝甘宁说几句什么。
“去吧。”甘宁随口道,“少啰唆,莫要耽误了事。”
“大恩不言谢。”周瑜在岸边朝甘宁深鞠一躬,甘宁一扬手,连着古玉、银两、金叶子装作一包扔了过来,周瑜接过,忙道,“兴霸兄,这万万不可……”
甘宁却不理会他,懒洋洋的,长篙在岸边一点,迎着漫天夕阳金辉,哼着调子,离开了西岸,留下周瑜兀自在岸边出神。
第17章 困境
轻骑万里过,明月照大江。这已是周瑜赶路的第三天,他在江边买了最好的马,沿途百姓拖家带口,南下迁徙,连荆州也遭了战乱,一轮圆月不知照着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太阳升起,从夜到日,酷暑下,周瑜已一身热汗,头晕目眩,知道再不休息,自己便到了极限。然而他终于到了,他抵达了岘山,沿江北上,沿途打听,终于找到了长沙军的驻地。先问明孙策生死,得知孙策无事,然而孙坚丧命,众将离心。
至此,周瑜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
士兵要拦,周瑜递出孙策的腰牌,一路通行无阻,进了军营。
军帐内,一群将军已吵翻了天,程普、黄盖、韩当、朱治、徐琨,以及一筹莫展的孙策。
“此时此刻,”徐琨怒道,“决计不可报仇!我们剩下不足四千人,江夏城门紧闭,如何能攻?”
“不抢先攻城!”孙策当仁不让道,“你觉得黄祖就会放过咱们!”
黄盖道:“孙策!老夫知道你父刚死,你想借哀兵之气朝黄祖讨回血债,为将者最忌冲动行事,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要如何攻城?”
“不攻江夏。”朱治说,“黄祖会联合蔡瑁,在我们撤离的路上堵截,不等离开荆州,就会遭到埋伏。”
孙策红着眼,说:“如今已是进退两难之境,我们已经打进了荆州腹地,黄老将军,你信不信,现在一撤兵,整个荆州都会群起围堵咱们,来路上收复的城镇也会反,襄阳、江夏两座大城,更不会放咱们走。”
程普道:“为今之计,只能写信给袁将军,让他派人前来接应。”
“不可能!”黄盖怒吼道,“你们现在还指望他指望他就是死!孙策!你若能说个制胜之道,老夫今日跟着你去将命送在江夏又有何妨?”
黄盖脾气最是暴戾,年纪又长,资历最深,上前揪着孙策衣领,又说:“要报仇谁不知道!难道老夫与一众将军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报—”
“舒县周公瑾求见各位将军!”
登时整个帐篷里都静了,周瑜不等里头说话,便径自走了进来。
孙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瑜,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周瑜一身风尘仆仆,武袍上满是污迹,一身泥泞,头发散乱,腰间佩着长剑,半身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程普、黄盖等人都见过他,其余人也知道周瑜。毕竟不久前,是他把孙坚的夫人与幼子孙权从袁术府中救了出来,舍弃四世三公袁家的高官厚禄,追随孙策,并善待孙家家眷。
帐篷内一时间无人开口寒暄,周瑜看过数人,点了点头,表情不安,毕竟他未曾与武人常常相处,身边也俱是文士,贸然开口,只怕说错了话。
最后,他只轻轻地说了四个字—
—他朝着孙策稍一躬身,说:
“拜见主公。”
当夜,明月隐去,繁星满天,周瑜躺在孙策的身侧,猛地一抽,动了动。
“醒了?”孙策问。
周瑜吁了口热气,头疼欲裂,堪堪坐起,片刻前离开了中军帐,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找个地方睡觉。孙策则一声不吭,两人都疲劳到了极致,恰好近日天气